第二百一十一章 琉璃的星月（四十）
莉莉丝娅。 该隐的女儿，莉莉丝娜的母亲，在人类的历史教科书上用血色留下了浓重的一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被称为“灾厄的魔女”、“活着的天灾人祸”、“魅力和破坏力成正比的女人”、“圣主和一切神圣之物的对立面”、“用鲜血和战争在人类和地球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的亵渎者”、“延绵半个世纪的世界大战的策划者、阴谋家、人类侩子手”的女人。 或许人们将永远不知道，挑动人们相互残杀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类，答案是自大的人类难以接受的，所以他们只能戴着羞愧的帽子将玩弄自己于股掌之上的元凶定位于自己的同类。 就像一群争来斗去的蠢货，到了最后才发现所有的行动不过是毫无关联的第三方的设计一样，那种莫能言喻的羞辱，只能用自欺欺人的谎言来掩盖。 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遮掩不住的。 谁也不能否定，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利用人类的野心和好斗，成功篡夺了一个国家的权力，然后将其打造为囊括数个国家的战争机器的核心，然后先发制人地掀起了战争。 在她的率领下，强大的帝国闪电横扫之势攻城略地，领土以罕见的速度扩张着，并且被一度认为是不可阻挡的。她既是两千年前异族入侵以来最可怖的征服者和毁灭者，在那个探求着人类优点的同时也洞悉了劣根性的头脑中，产生了无数奇思妙想和天才式的战略战术，设计并制造出强力的现代兵器，并以这些武装军队、指挥作战，麾下的钢铁雄狮曾被誉为天下无敌，距统一欧罗巴的伟业只有一步之遥，令全世界为之战栗的恶魔。 当这些任何一个学过现代历史的人都耳熟能详的事迹加诸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时，那么古今往来也只有她一个人。这个连出身来历都语焉不详的女人，无疑已经超出了世间的常识，如果不是她已经死了的话，一定不乏其人将她当作神明一样崇拜吧。 美丽、强大、智慧、敏锐、富有热情和魅力，近乎完美的举止，这不是值得仰望的神祗又是什么？ 但她还是死了，就和史上无数的伟人一样，纵使天下无双，也难逃死亡的追逐，这也是其身为人类的铁证。 可是少女知道，母亲根本就没有死在人类为她安排的最后战役之中，而是全身而退，回到族中将一切安排妥当，然后从容地前往她曾经寄予厚望的土地。 那里有着她深爱的男人，热爱的人民，梦想建立永恒理想乡的国度。 那里是她带着破碎的心离开，带着百万雄兵和复仇之心回来的因缘之地。 那是一对相爱的人反复争夺、你死我活的悲剧史诗的壮阔舞台。 当莉莉丝娅回到那里的时候，只剩下了面目全非的焦土和奄奄一息的人们。 女孩能够想象，当时的母亲对这些不会产生任何感触，她回到那里，只是要将一切做个干干净净的了结。 于是，本该死去的战争罪人和依然健在的战争英雄重新相遇了，命中注定、就如同他们当年的邂逅一样，无可奈何、避无可避。 女人要将知晓一切的男人毁掉，男人要将导致一切的女人杀死。 他们都背负着不能退让的责任，一如当年永不褪色的梦想一样，即使道路不再相合、手段不再相容，但是他们的出发点始终不曾变动。 为了与生俱来的血缘和亲族，他们别无选择。 少女不知道两个人在最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留给自己的，只有同归于尽的结果。 少女从不怨恨没有伸出援手的祖父和一族，因为这是母亲在强烈拒绝之后的结果。她也不曾责怪过母亲的顽固和任性，因为这些正是值得自己骄傲的品性。 只是，在那场被人类当作一次前所未有的核爆炸事故的决战之后，她亲自赶赴了那个至今没有人敢接近的地区，凭吊了母亲的赴死之地，在对人类的嫌恶之情与日俱增的同时，坚定着子承母业的决心。 必须让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却沉浸在欢歌笑语中的世界付出代价！ 为此，少女一直在努力着。 天生具备灵慧、明白自己身份的她就拒绝生活在人类社会，被送回祖父处的她再也没有见过“父亲”那张令人讨厌的面孔，完全以血族的矜持成长起来。 她从伟大的祖父那里习得血族的秘术和足以自保的技巧，并取得了祖父持有的四件十三黑皇权，聆听母族的辉煌历史和母亲光荣一生，在成年之际，为了更好地理解自身的处境、世界的现状，而在祖父的默许之下独自来到了外界。 巴黎是继承了祖母、母亲名字一部分的莉莉丝娜的必经一站，因为这里残留着莉莉丝娅准备妥当的大型魔法阵。由于当年外界军队和内界联盟的突袭，莉莉丝娅最终丧失了启动这逆天一手的机会。但正是缘于那时的仓促交手和速战速决，让这血虚的秘仪始终没有暴露，直至平安无事地保留到现在。 那凝结着血亲意志和执念的刻印和魔力，即使经过了六十年的时光冲刷，也没有丝毫减弱，作为直传的少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将它们找出来并重新启动。 如果是用完即废弃的魔法阵，母亲一定不会倾注如此大的心力来营造，或许在兵凶战危的当初，她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所有才将发动的使命留给最心爱的女儿。 她也一定和自己的心情一样，理解到人类的愚昧和狂妄，坚信着只有暗之一族才是这个世界合格的主宰者吧。 那么，就让我来完成未竟的遗愿吧，母亲。 抱着早就有所觉悟的决意，莉莉丝娜开始将四面八方的基点所蕴藏的巨大魔力和自己所在的中枢进行引导和疏通，满溢的魔法元素已经充盈到用rou眼也足以辨识的地步，暗红色的鼓动势如破竹地震荡着清澈的夜空。 马上，这座城市即将变成任我为所欲为的庭院，谁也无法阻止这一变动的发生了。 认为不会出现任何阻力的少女这样想着，然而—— 强烈而具有针对性的目光，从下方透过遥远的空间，如同利箭般直射而来。 突兀的感觉让少女睁开了双眼，不得不分出些精力，将目光投向地面。近500公尺的距离，对于血族的视力来讲，构不成任何障碍，她很轻松地就锁定了那个直盯盯凝视着自己的人。 在被绝对的暗示所蒙蔽的人群中，有一个抬头眺望的人。 即使看到了绝不应该出现的事情，面临着叫人心惊胆颤的邪恶仪式，她仍保持着自信的微笑，用灵动的眼神和虚空的少女做着简短的交流。 四目交汇，即使以莉莉丝娜的自尊，也会坦诚地承认，那个女人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她美貌虽然输给自己一筹，但是她的风姿和气质有着在自己的容光下也丝毫不会逊色的光泽。 不但是一位外表华丽的出色女性，更毫无疑问是当今人类内界中有数的强者之一。 找到你了，她用得意的眼神如此说道。 那又怎么样，莉莉丝娜用同样的方式回答。 不打算停止吗，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华丽的女人准确地把握到了对方的现状。 当然不会，你可以尝试阻拦我。夜之少女强硬地作出回复。 眼神的交流到此为止，谈判近乎破裂，地上的魔女将用行动来进一步挑战空中的魔女。 此时，距离超大魔法阵的完成，只剩下不到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