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琉璃的星月（三十四）
比传闻中更加怪异反常，比想象中更加飞扬跋扈，比噩梦中更加毛骨悚然。 本应被追杀的猎物，就这样堂堂正正地送上门来，出现在猎杀者的面前。 不，应该说他丝毫没有作为猎物的自觉呢，还是在享用被逼到绝境的紧迫感呢。总之，除了单纯的开心和兴奋，索菲亚从对方身上看不到任何其它的感情。 “在这神圣的殿堂中，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吧。” 落日时分，彩色玻璃外只余下夕阳的余晖，和礼堂中柔和的烛光交织在一起，将物体笼罩在斑驳的光影中，如同在破碎剥落一般。 扭曲的身影动了起来，近似于张牙舞爪的躁动，其实只不过是怪盗脱帽行礼，露出了乌黑亮丽的短发。 “怪盗迪斯特伊，追逐美丽、破坏美丽，将美丽的圣杯带到这座美丽的城市，欲图让世人尽情欣赏它无双姿态的人，特来向它原本的主人请教。” 矛盾而矫揉的声音响彻空荡的圣堂。 “对于在下准备的盛大宴会，有什么指正和建议吗？” 叽叽的磨牙声，那是索菲亚恼火和忍耐到极点的表现。 这个恶魔一定是来故意诱使自己陷入暴怒的原罪的，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但明知道如此，裁决者的前辈们被杀害、对方大方地闯进来冷嘲热讽、还有圣物落入魔爪，如此叫人发狂的屈辱，又如何消解？ 不用说，必须用敌人的悲鸣和鲜血来洗刷干净！ “哦，是来征询我们的意见和建议吗？” “当然，在下洗耳恭听。” 修女不知道圣徒是怎样维持平稳的语调和情绪的，现在的自己能控制住焚烧一切的怒火，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就听犹大继续冷淡地说道： “只有一个，希望你还有同伴。” “什么意思？” 冷笑浮现在犹大苍白的俊脸上，嗜血的意味让那笑容无比鲜明、无比狰狞。 “主办者被送下地狱了，精心筹备的宴会无法开始，岂不是很可惜？！” 冰冷的话语，点燃了裁决者的战意。 毫无疑问，这是开战的狼烟！ 无需考虑双方的战力差距，也不顾对方的能力和底牌，索菲亚舍弃了一切防御和试探，一出手就倾尽了全力。 修女服的裙角轻轻扬起，只见修长的指间各出现了三个方才阻止怪盗前进的东西——闪耀着寒光的锋利圣钉，带着闪电般的痕迹，向不共戴天上的仇人飞射而来。 比子弹还要迅疾的速度，在神力加护下的锋利，足以穿透合金钢板的穿透力，还有能够深深钉入岩石的力度，这是每一个裁决者都必须达到的基本水平，而索菲亚的表现更胜一筹。她同时抛出了六根超越普通裁决者程度的圣钉，封死了对手的左右，如果他不想被疾驰的武器贯穿，那么能做出的选择就极为有限，根据其前进、后退还是跳上半空，修女手中蓄势待发的圣钉都将发动致命的一击。 黑色的斗篷高高飞扬，无视威胁，穿过投掷的兵器飞奔向全身布满暗器的裁决者。 这并没有出乎索菲亚的意料，根据对方的行为，很容易判断出他不服输的性格和逆流而上的个性，贯注比之前还要强大神力的手臂，将圣钉以超越音速的势头扔出。 流光飞驰。 怪盗的眼中爆起了一点闪光，他奔跑的架势就发生了停滞。根本无法作出反应，连眼睛都捕捉不到的刀刃插入了他的左肩，这不得不对其预测般的直觉进行称赞，如果不是他在索菲亚投掷之前就矮了一下身子，圣钉刺入的地方就不是肩头，而是下面的心脏了。 成功重伤了怪盗的修女没有露出半分喜悦的神色，如飞的脚步、重新出现在手上的圣钉，都显示着她不死不休的决心。 两者间的距离只有十步，这对于裁决者来说是瞬息可至的间距。 从双方的身手来判断，身体经过了残酷训练的怪盗一定不是同样经过地狱般苦训、并且怀有高效可怖的暗杀术的裁决者的对手，更何况索菲亚近身搏杀的水平远在一般程度之上，这场决斗的结果已经可以注定了。 但犹大紧盯战况的双眼并没有丝毫游移，紧绷的全身已经处于临战状态，随时可以全力出击。 他在等待机会。 当初闯入封圣省、打倒“第四天”的怪盗，绝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眼前之人不是在隐藏实力，就是在面具下的另有其人。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犹大很乐意让索菲亚独自收拾，而如果是前者的话，就应该寻找致命的破绽，然后施以必杀的一击。 不存在武者的尊严和战士的荣誉，裁决者的背负的既是清道夫的使命，也是寻得救赎的罪孽，如果能用卑鄙的手段赢得胜利的话，他们会不惜一切地弄脏自己的双手，作为审判长的犹大更是如此。 高速的激烈攻防战在肃静的大堂中展开。 仅容两人的空间中布满了交错纵横的寒光，纤细的双臂急速地挥舞着，每次在空中留下的弧线，就足够抹杀一条生命，隐隐闪现的圣光在圣钉的尖端默默绽放，那是将神力击中在一点的极致应用，虽然整体的破坏力有所下降，但换来的是不逊色于传说中名剑的锐利和超越钻石的硬度。 哪怕那金色的尖端划过的是一座山峰，也会像切豆腐一样轻松，然后将所过之处拦腰斩断吧。 与之争锋的怪盗最是深有体会，他将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躲闪之上，千锤百炼的经验不断地警告自己，绝不能让两把奇怪的钉子划伤，否则后果将是支离破碎。他充分调动起自己超人的反射神经和动态视力，再加上野兽对危险预测的直觉，三者结合才让他挺到了现在。 可是，没有反击的余地。 在无止无休、连绵不绝的闪光之渔网中，他看不到一丝突破的机会，而且对手还在逐渐地缩小着空间，剥夺着自己的退路，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落入落网的猎物，只是不认输地在做着无意义的挣扎而已。 但他的心中不存在惊慌和恐惧，从不畏惧自己的毁灭、无数次类似、甚至超过现在的险恶经历，让他早就能够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沉着。 惊讶的一方反而是占尽优势的索菲亚，无论是流血不止的左肩，还是笨拙到惨不忍睹的步法身形，对方早就应该死在手中的圣钉上了，但他却仍在徒劳的坚持着，就好像不懂得疼痛、忽视着随时粉身碎骨的绝境。 但即使异端的精神极为强大，他的身体也应该是有极限的，以迄今为止的运动量和出血量来看，他现在的状况应该是脱力倒地、昏迷致死，而不是眼前生龙活虎的样子。 这个人，不折不扣的怪物！ 就像是回应着索菲亚暗自得出的论断，怪盗做出了符合“怪物”称谓的惊人之举。 一只手接住了圣钉，手心被狠狠地洞穿，但同时也扣住了锋刃，另一根圣钉刺入胸腹之间，也被紧缩的肋骨和肌rou死命地卡住。 完全舍命的举动，确实地封印了裁决者最有利的武器。 怪盗唯一剩下的右手，如同疾风怒涛般拍向了修女错愕的脸蛋。 雷霆般的一击，就算是大理石，也能留下清晰的掌印吧。 “美丽的小姐，看来需要一些粗暴的手段来让你安静下来呢。” 好像已经看到美丽的花朵就此凋零的场面，期待的怪笑声回荡在激战的圣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