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琉璃的星月（二十九）
可以追溯至八百年前的吕萨吕斯酒堡坐落于法兰西邦最南部的一座小山丘上，世界上唯一被指定的超一级酒庄。 用只有在特定天气条件下才能产生的霉菌附着在成熟的葡萄上，会繁殖而穿透葡萄皮，促使水分蒸发，糖份渐渐浓缩，整个过程可以使葡萄果实变得更甜，并且产生独特的气息，使酿出的酒格外饱满动人。 这种被称作“贵腐甜酒”的葡萄酒也因为稀少而不确定的产量而更显珍贵，其天价的价位甚至堪比黄金。 而现在放在身前杯中的泛着金色光辉的饱满液体，更是酒中贵族中的贵族，即使用无价之宝形容也并不为过。 “真有你说得这么厉害？” 听完罗恋的介绍，拉克端起酒杯仔细端详起其中的液体，细腻的色泽在昏暗的灯光中熠熠生辉，仿佛里面流动的是融化的黄金。 事实上罗恋仍隐瞒了他所知道的一部分，在罗氏的时候，无论是罗用届还是曾用屏，都非常中意这种葡萄酒，甚至不惜以天价向吕萨吕斯酒堡下了长达二十年的特供订单，不过随着荆襄罗氏的灭亡，这也成为了一件湮没在过去中的事情。 比起爱恋和浮华，或许杯中之物存在的时间会更长久一些。 罗恋目泛迷离地想着。 “看来你很懂酒嘛，如今像你这样有学识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弗朗索瓦自顾自地坐在神父和罗恋的中间，拿起酒杯细细抿了一口，优雅的动作和方才的粗鲁简直判若两人。 “混蛋神父，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就像是个饥饿的疯狗一样，对世上的一切酒色财气都充满了好奇，干尽了堕落无耻的事情，可即使如此，我还是看不到你满足的样子。” “啊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灵魂的形态，所以尝试了各种方式以寻求通往天堂的道路，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佛朗索瓦嘿嘿地怪笑起来，而神父则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呢，那时候的你可真是能干呢，吸毒、酗酒、赌博，有一次甚至带回来十几个妓女在我这里胡天胡帝了三天三夜，现在想一想真是年少轻狂的美好回忆啊！” 齐刷刷的带着各种复杂感情的目光朝撒姆射来，让他也有些抵挡不住，嚅嗫了半天，他才干笑道： “呵呵，过去的事情还是自己默默回忆的好，就不必在台面上说了。” “怎么会，我们对神父的光辉历史可是很感兴趣的，是不是啊？” 响应着拉克的大笑，宗燎和希拉都淡然而坚定地点着头，就连罗恋也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从笃信的教徒、到堕落的人渣、再到如今手持圣经和机枪的神父，撒姆的经历是不折不扣的一段传奇。 但似乎是为了照顾老朋友的面子，这里的主人选择了适可而止，他转移了话题，富有感慨地看着不知是因为惭愧还是醉了而面色潮红的神父。 “一晃这么多年，当年的雄心壮志和年少气盛早就不复存在，我所认识的朋友们也一个个的凋零，估算起来剩下的也只有你这个混球了。本来以为你仍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但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你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了。来，为了重逢和重生，干杯！” 将美酒一饮而尽，撒姆像是要将胸中的郁气一吐而尽般深深叹了一口气。 “救赎并非都是千篇一律的，我很高兴在自我毁灭之前明白了这个道理，并加入了现在的组织。那里对我来说，就等于这个旅社对于你，是永远的归宿。” “其实我还以为你会和那位小姐成家立业的，毕竟从那时看来，你们之间的爱情是纯粹的。” “但是卡利诺的身份却并不单纯，她无法抛弃一切和我前往大食。其实现在我已经不怪她当初的决定了，即使单身一人的我也是九死一生地走到现在的，根本无法保证她的安全。如果她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可能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双方都没有继续深谈的意思，并不宽敞的餐厅中只剩下餐具的碰撞声，分不清沉重还是温馨的气氛让所有人投入到安静的进餐中。 美味的法式料理，似乎夺走了人们的思考和语言能力。 这种暧昧的气氛，实际上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 咣啷！ 大门被粗暴地踢开了。 “什么嘛，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看来我今天真是走运赚到了！” 以一个拥有熊一般体格的白人男子为首，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和拉克等人一样，没有对里面抱有一丝希望的他们被古典的华丽而震撼了，但不同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对美好之物保持克制的自觉，继续用粗鲁的动作指指点点。 “看来又有活干了，失陪了。” 到了一声歉，弗朗索瓦站起身，开始招呼刚到的客人们。 “什么，你当这个鬼地方是星级酒店吗？价格居然这么贵！” “从我的曾祖父开始，我们店里的价格就会随着物价的起伏进行适当的调整，消费水平就定在了这个区间，从没有变更过。” “我对你的家族传统没有兴趣。伙计，打个商量吧，我们有这么多人，算我们便宜些怎么样？” “我的店里从没有折扣的说法。” “都是生意人，没有你来我往还谈什么生意？” 拉克觉得今天发生在眼前的都很超现实，首先是在机场出现的神秘文字，然后是深藏在市井中豪华旅馆，接着就是在那里如同商人般讨价还价的巨型壮汉。 那个cao着浓重的露西亚腔、全身散发着和类似自己的危险气息的男人，却为了几欧元的价格面红耳赤的斤斤计较。 拉克发誓，如果这个家伙是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人，他一定会大方一些垫上不足的余额，就算是买一个清静的用餐环境。 “喂，老家伙，我们老大都费尽口舌了，你就不能让一让吗？” 貌似手下的二十几个男人一下子将弗朗索瓦围拢起来，清一色的雄壮躯体给人以绝大的压迫感，凶神恶煞的表情更是骇人，不过可惜的是，他们面对的人从来都是软硬不吃的家伙。 抽出腰间的屠刀，弗朗索瓦如同一只随时会扑上来拼命的野兽，他嘶吼着： “敢威胁老子！告诉你们这些杂碎，在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天王老子也不例外。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交钱，一个是立马滚蛋！” 大汉们被他惊人的气势所摄，不由齐齐后退一步，随后反应过来的他们立即羞愤交加，叫嚣着要将店主和他的房子拆得一干二净。 “绅士们，请不要让你们的鲁莽破坏这历史悠久的场所，我们应该用更加温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将敌意和武器都收起来。圣主赐予人类语言和智慧，就是为了避免暴力的滥用。” 在一触即发的危机情形中，撒姆神父挺身而出，插入了双方的争端，他威严的气势和有力的话语的确充满了神圣的力量，但可惜的是其中一方似乎都不是信教的。 “哪里冒出来的冒牌神父，快滚，老子没心情听你的神棍理论！” 一瞬间，说出此话的人感到周围的气氛全变了，所有人的视线在不知不觉间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四周，但突袭脑部的剧痛却打消了他的这一打算。 好痛！ 是哪里呢，竟然这样的痛！ 这是他所想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所有的意识都陷入了无尽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