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琉璃的星月（六）
窈窕的身影。 宛如世间最凄美迷人的夜色。 凄迷的雾霭托着不着鞋履、如同珠玉的纤足，不叫任何尘世的污秽沾染在那无瑕的白璧上。 魅惑的轻笑声在雾中飘飘荡荡，像求之不得的美梦，像蛊惑众生的魔音。在这被死寂封锁的空间中，显得格格不入，就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突然闯入，那是近乎遗世独立的孤芳自赏。 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幻影般浮现出来的少女吧。 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类们，如同蝼蚁碎石一样，无法让她散发着黑珍珠光泽的双眼产生一丝波动。 展览厅中的惨象，和舞台上演砸的闹剧没有区别，充其量只能博取高不可攀的少女一时的莞尔轻笑。 朱红色的唇在微微上翘之后，不消一刻就恢复了原来的弧度。 能被看作微笑的弧度。 但是在少女冰冷得几乎冷酷的气质下，无法从这微笑感到温暖和喜意，仿佛在否定着一切的轻蔑和不屑，足以令所有人被心中升起的寒意和恐惧所支配，对眼前的绝色敬而远之。 但这些东西在少女的容颜面前，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粗枝末节。 只要是本性憧憬美丽的人，就无一不会发出死而无憾的感叹。能够见识到这份极致的美，恐怕任何人都不会再对这无比容光映衬下充满粗鄙之物的世界有所留恋了吧。 曾经有人说，存在那样一种美丽，它不被这个世界和神明所允许，因为它会将世人引向堕落和毁灭，因此被永远地被排除在人间的界限和法则之外。如果这些传说是真真实的话，那么眼前的就应该是那种被诅咒的美丽，而背负着这份让人们追逐、又让人们恐惧的诅咒的少女，也理应是不被容许的存在。 不应出现在世上的少女轻移莲步，她的娇躯好似变幻的云朵，飘向自己的目标，她的双脚就像高岭之莲花，拒绝着与肮脏的地面发生接触。 来到了昏迷的怪盗、也就是石破的身旁，少女睥睨着这个令天下为之震惊的男人，绝美的脸上绽放出意义不明的笑容。 “这就是名动全世界的恐怖之王？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分明就是一个空有强大力量、却不具备与之相衬的精神修养的小鬼，根本没有办法和爷爷相比。恐怖之王？真是笑死人了。” 似是嘲讽、似是蔑视，充满魔性的笑声唯独缺少该有的欢喜之情。 “像你这样的人，配不上这奢侈的桂冠，只有我的先辈们才可以。所以……” 昏暗被白皙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那是少女伸出的手指。 “你只有成为我高贵一族的奴仆的资格。” 石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浮了起来，如同羽毛般飘到少女的面前。 巧夺天工的精致琼鼻微微一动，秀丽的眉毛也随之微微扇动。 “哦，没有想到竟然还是处男之身，以一个肆无忌惮的暴发户而言，也算是洁身自好了。” 少女笑了起来，那是残酷至极的绝美笑颜。 “看在你和人类为敌、努力到现在的份上，就让你成为我最忠诚的奴隶好了。身为尊贵的夜之一族的末裔，我可是很大方的，你就心怀感激的接受吧。” 看着近在面前的可爱睡颜，少女邪恶地笑着。 血红的朱唇之下，是两颗锋利的犬牙。 就像是要品尝最美味的食物，少女张口向石破的脖颈咬去！ 石破猛然睁开眼。 刚才的风景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蔚蓝的天空、清澈的海面，无穷无尽地延伸到无边无际的尽头。 就像，最纯粹、最深沉的绝望。 这里是石破的精神世界，也是石守心的栖身之地。 看着身边垂着头颅、抱膝枯坐的绝望，把握不到现状的破灭开口问了。 “喂，废物，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头也不抬、用一如绝望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淡声音回答。 “你的意识被强行中断了，精神就回到了脑海中。” “也就是说，我的精神被剥夺了身体的支配权，又被强行驱逐出现实世界……这怎么可能？！” 石破抓着头发，走来走去地怪叫着。自从现世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遇到这种情况。 不知道敌人是谁，也无法和对方交手，甚至连现世中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岂不是…… “太无聊了！” 石破暴跳如雷地叫嚷着。 “是什么人如此强大？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要把我怎么样？啊，啊，想一想就让我兴奋得浑身颤抖，这么精彩的事情，我却没有机会看到！天道，你果然是看我不顺眼吧！” 诅咒着上天将自己从悲惨的境遇中驱逐出去的仁慈，心情极度不爽的石破奋力地殴打着身边的出气筒，可惜的是这里是非物质的世界，暴力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完全无视了对方无效的拳脚，石守心淡淡地说着。 “并非强大，而是使用了你从没有遭遇过的精神干涉。除了诛仙四剑外，没有内功、神力、异能加护的你，在对方的面前和赤身裸体没有区别，被打落到这里也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所以才异常火大啊……哼，连让我出出气都办不到，果然是废物！” 停下了无用之功，石破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没想到这个帕尔塞拉斯脑子这么灵光，懂得另辟蹊径地对付我，真是难缠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 “你的对手不是毒师，而是另有其人。” 石破瞪大了眼睛，看着旁边用平涩的语气说着意想不到的事情的人。 “不可能，刚才的交手，完全是那个无人的山村外交战的翻版，无论是魔法还是短兵相接时的触感，都是一模一样的，你现在跟我说那是别人？就算是假冒得再相似，我也能感觉出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拘泥于常理了？” 石破被这一问问得哑然。 “技巧和触感完全相同，就代表着那是同一个人吗？看来在世间游走太长时间的你，也变得习惯这种庸俗平凡的思考方式了。” 没有嘲笑的意味，但就是这种淡得如同白水的口吻，令石破沉下了脸。 “石守心，你想死吗？” 死一般沉静的精神海洋突然乌云密布、波涛汹涌，仿佛随时可能被毁灭一样，连空气也在不安地躁动着。 这是无道杀劫发动的前兆。 石破可以容许自己狼狈不堪的失败，可以容许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或者说他很期待这种有趣事情的发生，但只有一点不能容忍，那就是自己受到这个该死的世界的影响，变得平庸凡俗。即使是想一想，也足够令他火冒三丈。而眼前他最瞧不起的人，无疑是在挑动他的底线。 频临彻底毁灭的自身，并没有令石守心做出半点反应，他继续陈述着。 “难道不是吗？你刚才那理所当然的想法，不就是和那些庸庸碌碌的常人们一样的思维方式吗？” “看来你真的不想再存在下去了。” 石破残酷地笑了，但即将降临的杀劫也戛然而止，他重新坐在恢复平静的海面上。 “但就因为这样，我才不会杀你。我要你存在下去，继续承受绝望的折磨。” “我早已经不会痛了。” “痛楚算什么，无止境的空虚才是难忍受的。我可是很期待呢，你那张崩溃的脸，还有渴望被破灭的哀求！” “那你可要等上很长时间了。” “没关系，我的耐心可是很好的。既能等候独尊之剑大功告成的时机，也能遵照先知那个老鬼让我在欧罗巴待命的要求。恶趣味的怪盗，也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的替代品。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想要品味最高的绝望与破灭，这些时间都是必不可少的。” 石破嘿嘿地笑着，邪恶而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