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琉璃的星月（五）
怪盗迪斯特伊当然不是真名。 凭空捏造的形象，一时兴起的作品，也可以说是用来娱乐的道具。 其本体的名声远高于怪盗的名号。 那是令全世界为之震撼、惊愕的魔人，散布大逆不道的来自东方的恐怖之王，被划分在人类范畴之外的怪物。 石破，正在和与自己一样的非人之物们厮杀着。 没有辜负自己的名声，保持人型的他，正在疯狂屠戮着丧失人型的亡者大军。 这一幕，令人不禁想到，凶恶的怪物们是受害者，那可爱的脸上不停欢笑着的少年，才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但是压倒性的优势，并没有令他得到进一步的满足。 既没有考虑到对方无穷无尽的兵力，也没有顾及自己正在被不断削弱的体力，石破只是单纯地因为做着重复的事情而感到不爽。 “喂，毒师，听说你总是能制作出层出不穷的毒药，既然这样，在不同的时刻、不同的地点，你为什么就不能使用一些不同的手段。相同的伎俩，让我一点干劲都没有啊！” 向看不见的敌人抱怨着，石破的手上却没有嘴上的那般无力，短枪虽然毫无章法，但将接触到的一切化作虚无的毁灭之力根本无需任何技巧的辅助，仍如同一台高效的机器，将周围的尸骨收割着、碾压着，将它们送回原来的国度。 “混蛋，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没有一些新的花样，我可以保证你绝对会后悔的！” 失去了一开始的笑声，隐藏在面具下的声音带上了不耐与烦躁。 依然没有回答，依然没有改变。 快色的厮杀逐渐变成了沉闷的战斗，石破如旋风般挥舞着必死的短枪，一双眼睛则追查着敌人的踪迹。 很快，在亡灵大军的最深处，他找到了被重重拱卫着的身影。 和那天一样，被宽大的黑袍包裹的身体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低沉至不可闻的咒语，似在催促着俯首听命的手下们发动更为猛烈的攻势。 感觉被对方小看的石破决定，用“一如既往”来战胜“一如既往”，然后尽情地欣赏战败者屈辱的神情。 短枪拖着赤芒向军团之主飞射而去，横过空中的流星以破竹之势推进，所有途中的障碍物，全部被一扫而空。 这世上，不存在能够抗衡违逆生死之力的东西。 但是越是强大的力量，其弱点也是格外的明显。 直线的轨迹、有限的攻击范围，注定了只要躲过必死之枪的锋芒，就不会受到死神的凝视，而且这么做的难度并不大。 黑色的长袍向旁边横移几步，就足够让自身不受波及。 赤之枪落到了空地上，但它并没有像平常一样爆发出毁灭的威力，而知直直地插入了地面。 那闪烁着血色之光的上面，白芒隐现。 扭曲空间的机关，被石破藏在里面。 “空间的陷阱发动地缘置换！” 冲向失去了有力武器的石破的尸骸们扑了个空，本该在那里的人变成了爆散的短枪，吞噬存在的赤芒将方圆五公尺的物体全部抹杀了，只留下圆形的虚空。而石破本人，则在扭转空间的力量下，出现在毒师的不远处。 “帕拉塞尔斯，败在我相同的手法上吧！”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石破向因为移动而致使阵型出现漏洞、身边已经没有死灵大军守护的敌人。 当日，在废弃的山村外，石破就是靠这诡变的战术奠定自己的胜局的，虽然重复做一件事情让他的心情很不痛快，他也从来没有设下过一模一样的陷阱，但是对方的毫无长进更令他气愤，他决定给这个不思进取的战略大魔导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空间的陷阱发动恶魔的忏悔室伪！” 双手合击，耀眼的白光将他和黑袍包围，形成一个绝对封闭的密室。这招是对卫步平绝技的模仿，不但使外面的召唤物无法对主人援救，也断绝了降灵毒师逃跑的可能。 记得上一次，帕拉塞尔斯就是见机不妙，果断地撤离的。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让我看看除了外面的玩具以外，还有什么有趣的把戏。” 石破捏着自己的拳头，不断地逼近，即使戴着面具，仍能感觉到冷酷的气势充满了封闭的空间。 而失去了庇护的战役大魔导则像是惊呆了一样，愣愣地没有动弹，既不摆出迎战的架势，也没有思考对策的迹象。 “等着我先攻过去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给对方任何拖延的机会，永远认为赤裸裸的暴力才是最有效的交流的少年抢先发动了进攻，呼呼的拳风吹得长袍不安地飘动。 作为内界的顶尖强者，帕拉塞尔斯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从袍子下展示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双臂，羸弱的魔法师竟然开始与敌人进行惨烈的rou搏。 拳脚的碰撞、肢体的冲突不断地持续着，两个完全不通武技的人倚仗着自身的力量、速度和反应力激突着。 就像是验证谁的rou体更加强悍一般，双方都采用了完全舍弃防守的进攻，急雨的拳头落在敌人的身上，而自己也承受着同等的攻势。 没有花招和试探的、几乎称得上野蛮的对抗。 当时的石破的确为对方的强悍而衷心赞叹过，不像那些内功强横的习武之人，也没有用魔力护体，帕拉塞尔斯这个锻炼精神远重要于锤炼rou身的魔法师竟然在身体能力的对抗中完全不逊色于自己，这令拥有被通天打磨出的完美身体的石破又惊又喜，并更专注地投入到这场残酷的较量中。 拳对拳、脚对脚、力量对力量、体力对体力，谁也不服输的双方任性而默契地针锋相对，与其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不如说更像一次全方位的竞赛。互不相让的两人，都不认为在身体的对抗上会输给对方，哪怕是某一方面的败北都不允许。 或许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纯粹的较量，那时的石破笑得非常开怀，自己的对手和自己一样，具备强烈的意志和固执的追求，这让他大呼幸运。 但既然已经知道结果，那么第二次的争斗就远不如第一次那么令他心跳加速了。 终究是由圣人锤炼出的rou身更胜一筹，体力和恢复力上的不足，直接导致了帕拉塞尔斯的落败。 并非无法作出反应，而是伤痕累累的手臂因为麻痹而在速度上慢了一线，毒师的胸膛被重重地击中了。 此时，应该是落败的魔法师变为一团黑雾，消散得无影无踪的时候，但在被封锁的空间中，他这次无路可逃。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见过你的真面目呢，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怪盗迪斯特伊是我的分身的，但是只有你见过我伪装之后的相貌，这可不太公平啊。” 石破这样说着，将沉重的长袍提了起来。 “所以说，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容吧！” 裂帛声响起，石破粗暴的双手撕扯着掩盖真身的黑袍，但没有想到的是，直到最后一块布料变成飞散的碎布，他也没有如愿以偿。 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刚才发生的激战只是一场妄想一样，长袍之下只有透明的空气。 巨大的错愕让石破的脑海陷入了一片空白，毫无防备的他在此时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一声美妙的琴声从耳边直达心中，全身都感觉软绵绵的，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和安心感催眠着石破不安分的心灵。 睡吧，睡吧，美梦醒来就全都结束了。 石破的意识中断了，扑在地上的冲击力震落了怪盗的面具，纯真的睡颜轻轻地打着鼾声。 浓雾散去，一切回归到沉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