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北大食之战（七十二）
不像捍卫国家荣誉的军人，更不是怀有崇高理想的斗士，佣兵之间的战斗是丝毫没有尊严和内涵可言的。 仅仅是为了赏金、厮杀、或者一时的意气之争，在破坏和屠戮中任意发挥着深埋在本性中的野蛮和****，在腥风血雨中讴歌着人类的丑恶。 那不具备任何光辉与称赞的战斗，反而纯粹到了令人炫目的境界。 卡迪伦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近半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让强壮如他，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呼吸紊乱的现象，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更让他的心率加速到了极点，但是嘴角的一抹笑容却显示出这位老练佣兵难以抑制的愉快。 有多少年了，没有遇上让自己陷入如此苦战的对手了。 卸下空的弹夹，卡迪伦紧紧地贴着背后的岩石，边等待着枪管的冷却以提高自己的精准率，边忙里偷闲地偷笑的。 繁杂的任务、冗长的计划、不出意外的实施、还有弱到令他打瞌睡的敌人，卡迪伦的佣兵生涯缺乏最初的激情，甚至感到了一丝绝望，他有时在想，或许朝自己被邪恶所腐蚀的脑袋上开一枪，能够在临死之前体会到那久违的刺激。 但在那之前，他希望能与另外的两大佣兵团交手，以证实这个无聊的世界是否真的不值得让自己留恋。 出于这一目的，卡迪伦接过前来大食的任务，满心期待着与右之骑团的较量。 从一开始，世界第一佣兵组织就没有让自己失望，不但轻易打破了自己布下的包围圈，还成功地隐藏了起来，然后出其不意地在黑流执行费萨尔的委托时发动了袭击，总共造成上千人的损失。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的卡迪伦没有因此而恼怒或气馁，而是开心地期待着，与右之骑团的正面交战将是他人生中最壮丽辉煌的一刻。 今天，应该是卡迪伦一生中最失败落魄的时候，他的智慧受到了愚弄，手下的部队也随时惨重，最后还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了王都安卡拉，这一切都要拜阿提拉所赐。 但卡迪伦没有因此而对他产生怨恨之情，哪怕一点也没有，而是对这位伟大敌人满怀敬佩和赞叹。 对方究竟花费了多大的精力来对付自己呢？ 对于这一问题，卡迪伦没有太多的精力来考虑，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摧毁对方究竟能为自己带来多大的乐趣呢？ 压制住未知的憧憬带给身体的颤抖，卡迪伦开始实施猎杀计划的第一步。 他首先向阿提拉所在的位置投掷了一枚类似手雷的物体，那是一种他惯用的遥控手雷，能根据手上的微型起爆器随时爆破。 原本根据双方的距离，平均投掷半径在五十米左右的手雷是起不到作用的，但是卡迪伦强壮臂膀的作用下，投掷距离被拉伸到将近百米，和阿提拉所在的断壁，已经相差不远了。 透过手上镜子的反射，卡迪伦清楚地看到剧烈的爆炸动摇着对方的庇护所，根据他的估算，即使没有崩塌，远处的断壁也不可能承受下一次的爆风。 不存在手下留情，卡迪伦再次用同样的手法以不暴露身体的方式高高掷出一颗爆炸物，对方精准的枪法虽然在自己之上，但是论及装备的精良和战术的多变，仍是自己一方占据优势。 轰鸣的爆炸声，似乎让卡迪伦听到了奏响的胜利凯歌。 “就是现在，饱和攻击！” 卡迪伦和另一个佣兵同时将枪械架在掩体之上，对狂风卷起的烟尘进行猛攻。标准的交叉火力将对方的退路压缩在最小的范围，此时的阿提拉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的瓮中之鳖。 一道人影从烟雾和弹雨中悍勇地冲了出来，右之骑团的首领在奔跑和射击中仍保持着侧身，以减少自己的中弹面，这种拼死也不放弃的精神，最大行程地激发了卡迪伦的兴致。 就该是这样，死斗就应该是这样刺激的东西！ 脸上仍是冷酷的淡漠，但如同在燃烧的双眼却像是在狂笑着。 一切都如卡迪伦所料，对方在博取最后的机会，并将第一目标对准了隐蔽姿态远不如自己的手下，两人刚才所表现出的粗糙枪法仍他有信心在干掉了一个人后慢慢地收拾另一个，但这些不过是错觉，是卡迪伦为了成功猎食而设下的陷阱。 百步穿杨的子弹贯穿了佣兵的身体和头颅，但是就在阿提拉疾驰向下一个掩体的时候，野兽的獠牙也咬中了他的身体。 比起枪法的精准和神速，阿提拉的确胜过卡迪伦，但是这差距绝没有刚才展现出的那样大，正是卡迪伦的故意放水，造成了对手的错误判断。 手臂和腿部中弹的阿提拉闷哼一声，扑倒在了地上，仍不放弃的他勉强地翻过身，向阴险的猎人射击着，但受伤的身体和不习惯的姿势令他的枪技大打折扣。 “胜负已分！” 卡迪伦站起了身，用夺取生机的扫射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可是，胜利的笑容在绽开到一半的时候，就匆匆凋谢了。 背脊传来了可怖的恶寒，那是来自于死神的视线。 卡迪伦用尽全力蹬地，让自己偏离原先的位置，可一瞬间放松的身体还是慢了一线。 腹部传来的剧痛席卷着卡迪伦的全身，但是他依然感到庆幸，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反应迅速，被击穿的将是致命的胸口。 在地上翻滚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卡迪伦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计划。 与自己正好相反，阿提拉是拿自身作为诱饵，将筹码都压在了隐藏的狙击手身上。他最初的目的就不是单独面对卡迪伦，而是让另一个人给予敌人最后一击。 而和自己相同的是，阿提拉也是由始至终在布局，直到自己因为唾手可得的胜利而松懈时，才终于图穷匕见。 但即使猜到了对方的机关，卡迪伦仍感到惊讶和难以置信，只相信自己的他从不会将生命托付给别人，胜利永远是捧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好的，其他人不过是猎物和手中的道具。阿提拉的做法让他难以理解。 事到如今，卡迪伦仍认为自己的胜利不可动摇。自己的腹部虽然中弹，但在旁人看来足以导致丧失行动力的伤在他看来不算什么，自己仍能够维持五分钟的高强度战斗，而阿提拉已经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从狙击手的手法来看，使用的应该是手动的老式狙击枪，在他装弹和重新瞄准的过程中，卡迪伦有足够的时间将他干掉。 在优越的动态视力中，卡迪伦已经捕捉到五百米外的目标。 这种距离，将目标纳入自己的射击范围，用不了五秒钟。 强壮的身体开始启动，卡迪伦将以飘忽不定的步伐迅速接近。 但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不可思议的闪光已经划过了他的胸口。 这不可能！ 卡迪伦的人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情，在佣兵界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听说过拥有如此神准枪法的狙击手。 惊讶定格在他的脸上，身体如同倾倒的大厦一样跌落了。 远处，宗燎取出一支香烟，放在自己的嘴里反复地咀嚼起来。 这次义父给予自己的考验，对时机的把握和判断是一个极大的试炼，好在他没有令阿提拉失望。 轻敌的敌人终究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除了右之骑团的成员，没人会相信“死神之手”那行云流水、神乎其神的狙击技术。 但令宗燎在意的，是佣兵间战斗的勾心斗角、诡计百出。 今天他才切实地体会到，自己身处的是怎样一个毫无名誉、胜者为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