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北大食之战（六十七）
“我曾经的臣民们，这是我作为一个不称职的国王，一个平凡的人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无论如何，感谢你们作为北大食人民对我的支持。” 做完简短的告别后，艾哈迈德国王的残像渐渐模糊了。 在像透过一层黑纱照耀而下的暗淡月光中，寂静的天地仿佛同时融入了昏沉的夜色。 人们在对离开宝座的国王的那一番话的回味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贵族丧失了共同承认的统一政权。 军人丧失了为之效忠和奋战的对象。 平民丧失了为自己提供庇护的政府和国王。 甚至连王国的敌人也因为一时间对手的缺失而措手不及。 在一片死寂的恐慌中，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 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那是极为不详的东西，而敏感的人已经依稀看到了它的形状。 名为混乱的怪兽在不断地壮大着，要不了多久，失去控制的它就将会开始吞食在场的一切。 建筑、生命、信仰、灵魂，都会成为它口中的美食。 必须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不然王都会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背脊上被寒意所侵袭的塔里克察觉到自己必须进行挽救的措施。 “命令部队停止任何行动，原地待命！” 在这种恐慌不断蔓延的情况下，任何原定的目的都是奢侈的，至少要保持军队的稳定，否则惊恐的士兵会化身为暴徒，将周遭破坏殆尽。 但是谁都束手无策。 塔里克骇然地发现，包括穆阿维叶在内，身边所有的人都像着了魔一样呆呆地看向天空，仿佛目光被深邃的夜空吸了进去。耳中已经听不进任何命令，他们的身体在战栗着，随着空中影像的破碎，他们心中的什么东西也在崩溃着。 那是名为忠诚与信仰的堡垒，是军人无上的荣誉。 失去了这些，在勇猛坚韧的军队也会变成一团散沙、乌合之众。 此时，塔里克才猛然意识到平日里不起眼的国王对自己的部队有着怎样的影响力。这支被冠以王国卫队之称的军队的效忠对象本来就是作为国家象征的国王，而心中的支柱却背离了他们，这是任何人都难以接受的。 塔里克不是自己的义父，他没有阿穆尔那样强大的号召力和统率力，他的身份也不过是国王的一介代理人，而失去权威的他，除了直属部队和那百余名特种部队，已经失去了对全军的约束能力。 而失去了君主的民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暴动sao乱呢？ 塔里克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就像不忍去看眼前已经陷入了火海的王都。 他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噩梦，当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恢复正常。 “独尊的子民们，感受到回荡在体内的痛苦吗？” 沉静的声音，震慑住起伏不定的情绪。 还没有结束，塔里克讶然地发现，四散的光之粒子并没有就此消逝，而是在重新组合，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夜幕中。 那是，拂去黑暗的白之光明。 花白的长须、高瘦的身材、慈祥庄重的神态，还有标志性的一身白袍，全知的纯白在被剥夺了心灵支柱的人们最需要的时候，张开双臂、如同接受所有的迷惘和不安一般，充满磁性的慈和嗓音安抚着迷失的心灵。 “宛如破茧而出的蝴蝶，美好的东西在诞生之前总要经受苦难的洗礼。现在，正是考验我们对独尊的信念和对幸福的决心的时刻。” 穆罕默德展演轻笑，让人们看到了包容一切的慈父。 “人的一生都在进行着不间断地抉择，这不但决定着自己的命运，还影响着世界的走向。但不论如何，不应为过去的选择而抱怨、悔恨、驻足不前，因为那就是我们和我们的先辈们的抉择，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们都只能平静地接受。” “但是接受过去，不等于放弃未来。或许我们要付出比别人更加惨重的代价，可是这并不能阻止我们对独尊事业和自身福祉的追求，无论是我们的祖先、还是当今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无权否认我们的这份权利。” “有人曾说，未来是对过去的继承，但我不这样看。我认为，创造未来在更大程度上是对过去与现实的背叛，只有在不断的颠覆和破坏中，我们才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时代，而不是充当历史的复制品。” “今天，你们为了失去自己的王而悲痛，因为失去了效忠偶像而怅然，那么我来问问你们，在你们充满虔信的心中，有比至高无上的独尊更崇高的统治者吗？有比自己的民族、强大的大食，更值得效忠的对象吗？” 似乎在等待着人们确认不存在这种东西，先知顿了一顿后，再次开口。 “还记得我在朱雀门上所说的话吗？将所有的外来势力驱逐出境，实现大食的统一与复兴，将有一个新生的强国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这不是一句戏言，而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大食人千百年来的梦想。我不打算让这个梦想落空，所在我站在了出来，站在了那里，站在了你们的面前。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总是保持着神秘的独尊之剑不会再过着遮遮掩掩、隐藏在教民背后的日子，我们站出来了，站出来战斗，击退任何敢于阻挡我们前进的敌人，引领你们走向理想中的大食！” 先知微微地笑着，无助的灵魂似乎重新得到了得到了安稳的支柱。 “没什么可害怕的，世界局势的剧变已经不可避免，腐朽的东西将被舍弃，崛起的王者们将角逐在全新的舞台上，而我们伟大的大食，必将占有重要的席位。” “为此，统一是势在必行的，我们的团结一致，将令这个世界不由自主地畏惧我们。” “并不存在侵占或者吞并，北大食原本就是大食的北方，现在只不过是回归到自己的应在的位置上。艾哈迈德国王的退位，并不意味着你们的君主就必须是哈立德国王。事实上，这两位国王，都不过是在听从我的命令。” 众人哗然。 先知在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不管是中大食的北伐，还是艾哈迈德的退位，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两个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只不过是他手中傀儡？ 人们的头脑从另一种意义上陷入了一片混乱。 “我是你们的先知，独尊的使者，我时时刻刻都在聆听着我们主的谕令。那位独一无二的神告诉我，他已经无法再忍受我们的人民受苦，我们的国度纷乱的局面，而我的任务就是，尽快让大食重拾昔日的辉煌。” 此时，被圣洁笼罩的先知，如同一位至高的神祗。 “我促成了东大食和中大食的合并，命令哈立德讨伐谋害同胞的仇敌，现在又说服了你们的国王。但这还远远不够，我的目标还有南大食、西大食，只要帝国的版图没有拼合、四散的兄弟们没有重聚，独尊之剑的脚步就不会停下。这是我的誓言，请将这份志向铭记心中、传到四方吧，告诉所有人，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北大食的人民们，你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握有一份选择权，这将决定你们和大食的未来。” “你们的国王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是一位明智的人，但不是一位精明的王者，所以他从过高的位置上全身而退。他松开了虚幻的荣华与富贵，将那份权利赋予给了你们。” “而现在，该是你们做出选择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