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北大食之战（六十五）
“可恶！” 塔里克狠狠地将手中的对讲机摔在了地上，机械的碎片散碎了一地，但是更令他愤怒的是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而是像着了魔一样，愣愣地仰着头，倾听着极具煽动性的讲话。 这让塔里克心中的挫败感更加严重了。 当艾哈迈德的影像出现在空中的时候，塔里克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即做出了反应，调动手上可以调动的所有力量去搜寻放送这段画面的源头。身为高级将领的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高科技的产物和敌方的把戏。现在他只寄希望于能够找到一些对方来历和目的的线索。 果不其然，他的手下在一座高楼上发现了一家巨型的投影仪和扩音器，但是除此之外一无所得，这些器材不但是被远程遥控的，而且上面还附有主人的留言。 不想把影像换作你们的国王被虐杀的场景，就不要破坏今晚的播放。 在对敌方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塔里克不得不屈服，他只能看着明显受到要挟的国王说着惊世骇俗的话。而且最令他担忧的是，这些蛊惑的话语明显说到了无数北大食人的心坎里，鼓动着他们的灵魂，他不知道这将对王都造成怎样的影响，对今后的对策更是无从谈起。 他已经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甚至无法尽到一名将领的职责，因为他手下的将士们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发号施令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夜空的影音上。 塔里克不知道的是，不只在王都安卡拉，所有北大食的重要城市，都在同步上演着相同的事情。几乎全王国的民众，在这一刻都抬起了头，用心地观赏展现在天空的奇迹般的残影。 不仅仅是大食人，外籍的旅客、记者、工作人员，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清楚地明白，这将是一件影响重大的新闻。 由先知导演、右之骑团拍摄放送、阿提拉和艾哈迈德等人倾情领衔的这部电影，牵动着全世界的神经。 而作为主角之一，昏庸的国王仍在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但是从这一刻起，可能没有人再将这个人看作昏聩的傻瓜了。 “我再重复一遍我的决定，我将从尊贵的王位上退下来，将我的桂冠戴在哈立德国王的头上。我会亲自为那位英明的国王加冕，承认他为中大食和北大食共同的君主。” “这不是在一时失控的情绪影响下的武断，而是我在漫长的在位时间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国王自嘲地轻轻发笑。 “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北大食的统治者是一个尸餐素位、举世无双的昏君，而我也对自己的无能和无知感到深深的无奈。我也想成为一位可以为臣民带来幸福的君王，但是天生的才华是难以改变的，我不想勉强自己，也不敢让自己去履行国王的天职。历史上，关于不自量力的执政者将自己的国家搞得一塌糊涂的事例比比皆是，我可以为自己的不肖接受人们的嘲笑，但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受到民众的痛恨。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不使奥斯曼王室的名誉蒙羞，最好的选择就是躲在深宫里，将一切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处理，我以为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话语中流露出的真切感情，令所有倾听者动容，谁都没有想过，一个看似荒唐的国王，竟然会有着这样的考量。他的自述，已经颠覆了所有人对他单纯而脸谱化的印象。 “但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却在告诉着我，我所能做的远不止这些，我是能够走得更远的。” “两河惨案，是能令每一位北大食闻之伤心落泪的名称。上千名无辜的人民遭到屠杀，数十座村庄被摧毁，大食的人权和尊严遇到了赤裸裸羞辱和践踏。我们无数次地追问，到底谁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我们寄希望于彪炳和平公正的国际联盟，然后他们告诉我，凶手是中大食王国。但是事情的真相呢？” 似乎什么地方在隐隐作痛，咬牙切齿的表情令憨厚的国王露出了少见的狰狞。 “真相与我们被告之的报告大相径庭！中大食王国？哈立德国王？他们受到了险恶的栽赃，而我们则受到了无耻的欺骗。事实的真相是，费萨尔沙马尔，一位在大食德高望重的贵族，伙同黑流公司，一批凶残的暴徒，制造了这起惨无人道的案件！” 被包围的费萨尔、卡迪伦和他们的手下们脸色大变，他们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锋利的目光，和伤害rou体的武器不同，这些炙热的视线好似在拷问他们的灵魂。 “但我们现在要做的并非痛骂和复仇，而是应该冷静地想一想，这种荒谬而不幸的事情为什么要降临在我们的头上？” “为什么原本应该保护人民、作为大食典范的人成为了杀害人民的元凶？” “为什么一群穷凶极恶的外国人可以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 “为什么国际上主持正义的场所给了我们一个与事实截然相反的答案？” “因为这里是大食！一个贫瘠、弱小、任人欺凌的大食！” “这里没有统一，所以跋扈的贵族可以不受限制地为所欲为！这里没有强大，所以那些自大的外人可以肆意地举起手上的屠刀而不用担心受害方的制裁！这里没有公正，所以国际联盟可以随便编造一个借口来敷衍我们！” “感到切齿的痛恨吗，我的同胞们？那就尽情地痛恨吧，但是不要搞错了目标，错的不是可憎的敌人，不是这个异常的世界，而是弱小的我们。” “历史在倾诉着，这个世界的原则从来没有改变过。最强者支配一切，强者奴役弱者，弱者挣扎求存，而最弱者只能接受被淘汰出局的命运。一切对怜悯与施舍的奢望都是愚蠢的，要摆脱可悲的命运，唯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变强，不断地变强，强大到没有人再敢于轻易地冒犯和挑战！” “而对于大食来说，统一是实现强大的必要前提，只有将独尊的信徒们团结在一起，我们才是足以令任何人心存畏惧的大食人！” 在人们热切的目光中，艾哈迈德遗憾地摇了摇头。 “很不巧，我没有实现这一伟业的能力，北大食也不具备完成统一的国力，无论是国内的贵族，还是国外的势力，因为利益纠葛，都不允许我们这样做。不是很奇怪吗？这些只占全国人口百分之一的他们、和大食毫无关系的他们，凭什么阻止我们走上通往幸福的道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比任何时候都痛切地感受到了催人的紧迫。既然大家对剧变的未来都存有疑惑而举步不前，那么就由我来迈出第一步吧！” 国王再次浮现出发自肺腑的痛苦，但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定，那份真挚的情感，将感染无数的北大食人。 “即使背叛了自己的天职、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家族，我也必须要这样做，因为这不是一家一族的的事，而关乎所有大食人的希望与未来。” “庸者最大的贡献是放弃过高的位置，有能者最大的贡献是登上适合自己的位置，恰如其分之人则应该抛弃一切杂念为大食贡献自己的力量。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第一类人，而你们必将能成为第二、第三类人。” “行动起来吧，大食人，该是我们让全世界听到我们声音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