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北大食之战（六十三）
凶兽在咆哮。 穿梭在如林的人与武器之间，饱饮撕裂的血rou，独醉于战场之上的狞笑。 但是那强迫出来的笑声，是虚假的。 曾经快乐的杀人狂，在这片生命凋零的土地上，再也感受不到那令他无法自拔的快感。 即使将枪械扭成铁块，欣赏到其主人惊声尖叫上的丑态。 即使纵横在开放的狩猎场，可以肆无忌惮地收割人命。 即使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足够和成百上千的人抗衡。 即使把健全的人体击穿撕碎，让全身被甜美的血红浸满。 再多的即使，也无法让曾经鲜活明艳的快乐回来，那份色彩已经褪色，沃夫再也不能感到享受与愉悦。 驱使狂暴的猛兽挥舞它的利爪的，不再是对快感的追求，而是对一切失去兴趣的愤怒与绝望。 沃夫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确实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但这力量也受到了诅咒和禁制。 当他从那个令他受尽痛苦的实验室出来之时，他的脖子上就被套上了无形的链锁，链锁的另一端被人掌握着，他可以cao纵自己的行为和生死，而远超人类的自己，无法违抗他的意志。 甚至他的帮凶的命令，沃夫也必须俯首帖耳的听从。 从卡迪伦将自己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笼子之后，沃夫就无数次地想要破笼而出，然后将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大卸八块，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但是他的身体在违抗他的指令，就好像自己大脑的指挥权被别的什么东西接管了，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能在脑子里幻想将控制自己的人杀死的场景。 可笑的弱者的做法。 如今的沃夫只能通过这种自己极为鄙视的行为，安慰着自己狂怒和屈辱的心灵。他开始渐渐讨厌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强大、如同囚笼一样的力量。但是一切反对和否决都是无效的，包括人权在内的普通人可以享受的权利，已经不适用在怪物的身上了。 在消沉和无望中，沃夫度过着空虚的每一天。 直到卡迪伦亲手打开了铁笼。本应该贯穿对方胸口的身体，因为对方的命令而行动起来，沃夫在饱尝耻辱之酒的同时，又感到一丝的期待，或许杀戮能让自己重新开怀大笑。 结果是令他失望的，完全遵照他人意愿的杀害和战斗，沃夫无法从中汲取到娱乐的水源，他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狂暴，曾经让他乐此不疲的死斗，现在只能充当发泄苦闷的途径。 死亡、恐慌、混乱，这些都变得味同嚼蜡，沃夫的嘴里只剩下了苦涩。 就在他沉沦在不投注任何情绪的空白战斗中时，一道墙壁终于阻挡了所向披靡的脚步。 比起那些刚上战场的菜鸟，这群人才是合格的战士，他们利用巧妙的配合与熟练的手法抵御着自己的进攻，即使同伴被杀，无所畏惧的他们也会发动更加猛烈的反攻。虽然无论反应、速度、力量、身体机能，沃夫都已经远远高于常人的水平，但面对被熟练cao作的杀人兵器，仍属于生物的他还是遭到了创伤。 这让他感到惊喜。 是的，沃夫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水平差距太大的杀戮已经失去了兴趣，何况那还是被迫进行的，只有伴随着危险的厮杀，才能激起他的兴致，让他重新体验到生存在这个世上的乐趣。 他貌似开心地仰天大吼一声，忘我地投身在这场不知道谁是猎人、谁是猎物的游戏中。 “那是……什么怪物？” 用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状况的穆阿维叶几乎合不上自己的嘴巴，那个突然出现、姑且算是“人”的东西险些撕破防御线，突进到自己的面前，如果不是塔里克及时派出了王牌的特种部队，上千人的军队竟然有着被击溃的危险，这场战斗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而旁边的塔里克则镇定得多，他一面下令给包围圈另一侧的部队此地无事，命他们务必拦截住费萨尔等人，一面观察着前线的战况。 “这种手法……让我想起了关于前一段时间这件案子的报告。” “您的意思是，那个怪物就是那个连环杀人凶手？” 塔里克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难怪警察那里迟迟不能结案了，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对抗的东西。” “我现在只关心它是什么，费萨尔和黑流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或者是……” 似乎想起了什么，塔里克的脸上更加难看了。 “或者那个怪物，来自于内界。” “内界？那是什么？” 对于穆阿维叶的疑问，塔里克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自己所知地缓缓道出。 “那是一个区别于我们这些常人所在的‘外界’的人群，他们每个人都拥有接近于神灵和魔鬼的力量。我曾经听义父提及过，他们中有的人，足以与一个军团对抗，而且最终胜利的恐怕是内界之人。” 脑子陷入空白的上校完全无言以对，只能瞪大了眼睛听着这匪夷所思的传闻。 “这些人罕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即使是迫不得已，也会在事后极力掩盖，所以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传说大食的骄傲——独尊之剑就是内界的组织，每一位琉璃剑都是接受了独尊神力的强大战士。” “我们难道要和一群这样的怪物作战？” 穆阿维叶并不是危言耸听，独尊之剑的领袖——先知穆罕默德公然宣称欲统一大食，如今又在东大食频繁活动，其支持中大食王国统一战争的立场可以说在大食之内尽人皆知。而作为站在这一立场对立面的北大食，必定是独尊之剑的眼中钉。可一想到本身就是宗教权威的先知手中竟然握有一股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心中仅存的反抗意志也随之消融了。 “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眼前的残局收拾好。” 塔里克放下望远镜，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那怪物被杀已经是早晚的事情，现在只要抓住费萨尔，逼问他国王陛下的下落，就大功告成了。” 但那微笑的背后，却隐藏了没有理由的不安和忧虑。 尽管尽力驱赶这些没有根据的杂念，但塔里克的直觉还是不断地告诉自己，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优势正在积累为胜势，这场突发的夜战，即将步入尾声。 “北大食的民众们，唯独尊教的信徒们，还有一切正在拼杀的人们，收起你们的武器和杀意，抬头仰望头顶上的天空吧！” 高昂的声音，一时间笼罩在王都安卡拉的上空。 漆黑的夜色中，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巨大人影，那是一个人的半身像。并不是没有生气的雕塑，而是一个人鲜活的上半身，就如同将夜幕当做了银幕，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在转播着自己的影像。 那清楚到几乎看得清脸上皱纹的图像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是在家中平静等待的平民们，也推开了门窗，仰望着这如同神迹的一幕。 他是一位中年的大食人，相貌精悍，脸上疤痕交错，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只独眼犹如就在每个人面前一样，迸发着炯炯有神的热忱光彩。 正在疲于奔命的费萨尔也停下了慌乱的脚步，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人。 他认识那个人，陷入极度错愕的嘴巴，喃喃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阿提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