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大食之战（二十七）
“你这混蛋——！” 马可狂乱地攻击着，子弹用完了就捡起地上的石块，石块丢光了就上前rou搏，可是完全没有章法的进攻无法对眼前的怪物造成任何伤害。 沃夫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孩子般不服输的无谓反抗，啧啧地发出怪笑。 肿起的如同鸡蛋大小的食指前指微微弯曲，啪地一声，将小小的蝼蚁弹飞了出去，翻滚了三四公尺才停了下来。 令人绝望的力量差距，但是额头出血的马可仍没有放弃，他忍受着浑身散架的痛苦，勉强爬了起来，毫不退缩地和沃夫对视着。 变异的生物不耐烦地吐了口口水，他已经厌倦了这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就在他上前准备杀死烦人的虫子的时候—— “老大，我们来帮你了！” 两个右之骑团成员开着枪冲了出来，他们是马可的手下，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上发现了这里的情形。虽然首领的不敌让他们感到惊讶，但是这不影响他们发起冲锋的决心。 追随马可的人，从来不知道后退为何物。 “退回去，蠢材，我命令你们撤退！” 大惊失色的马可重复着自己从没有下达过的指令，但是被激怒的野兽是不会给敢于冒犯自己的猎物机会的。 双手护住头颅，沃夫冒着弹雨闪电般来到惊呆的猎物面前。 “又是两只虫子。” 颅骨被击碎，咽喉被刺穿。 喷射着鲜血的两具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现在，终于轮到你了。” 面对朝自己走来的屠夫，马可坐倒在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身体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再被杀死之前，也无法积攒起足以反戈一击的力量吧。 马可懊悔地想着，可以的话，他宁愿在临死前咬上沃夫一口。 并非想要为战友报仇，在战场之上本就是各安天命，相互残杀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不会产生深仇大恨。 也不是出于不愿认输的心理，马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强大，他随时都有战死沙场的准备。 但是，只有眼前的这只怪物，他绝不会原谅。它侮辱了身为一名战士的尊严，它将自己和自己的战友们，看作微不足道的虫子。 只有这一点，马可宁死也不会承认。 据说在人临死前的一刻，时间会变得极为缓慢，思考的速度也变得如同闪光一般，此时的马可便进入了这种奇妙的状态。 发热的脑子瞬间恢复了冷静，他全力考虑着对方的弱点，还有自己手中的可利用的一切。战斗的画面在回放着，而马可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摸到了挂在风衣里的几颗手雷上。 在马可进入忘我的状态时，沃夫距离他仅仅一公尺。只需要眨眼的空隙，怪物就可以再次吞食一条人命。 但是，伸向马可的粗壮手臂，被一条纤细的手臂弹开了。 不仅如此，在沃夫面前显得异常瘦弱的身躯，放出了一组眼花缭乱的连环拳击，将庞大的躯体击退了。 灌注了内力的拳劲渗透皮肤，震荡着内脏，让沃夫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是你？” 马可被发生的一切惊呆了，他知道眼前的新入伙的小子很厉害，但从没有想过他厉害到这种程度。 突然插手的，是循着危险的气息而来的罗恋。 在跟着拉克夜袭敌军之后，罗恋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的杀人行为。 只是拔出马刀，只是策马前进，前方密集的敌人就像自己凑上来一般撞上锋利的刀刃，一命呜呼。 但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掩饰自己杀人的事实。 这样一来，所有的幸运与上天的眷顾都会离自己而去吧。 那么，剩下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就像一个恶作剧似的巧合，罗恋很快就发现了陷入苦战的拉克等人，还有那个非人的怪物。 没有任何犹豫，他全心全力投入到这场凶险的搏斗当中。 不存在对胜利的渴望，罗恋的愿望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在拼尽全力的决斗中被残忍地杀死。 拼尽全力是因为委身于命运的自己没有自杀的资格，渴望被残杀是因为这是最适合自己的结局。 如今，罗恋距离自己的愿望只有一步之遥，像是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一样，他尽情挥洒着自己的毕生所学。 相差巨大的两个身影，在进行着惊心动魄、互不相让的高速对攻。 占据绝对力量和身体优势的沃夫全速挥动着拳头，压迫着对手的空间，他相信只用一击就能让对方再也站不起来，但是难以置信的是，他的所有进攻都落空了。 罗恋精妙的拳法，已经达到了华丽的程度。他看似轻松地挡拆着沃夫的猛攻，手背、手腕、手肘，所有的关节全部发挥着弹开重击的作用，让他保持着不败的态势。不止如此，他还时不时进行激烈的反击，瞄准人体弱点的连环拳经常迫使怪物后退几步。 旁边的马可已经看呆了，他从没有想过除了希拉之外，竟然还有人能够与这强大的怪物正面对攻而不落下风。 这个机会，不能就这样放过。 “罗，攻击它的头部，那里应该是弱点！” 刚才马可就已经注意到了，在自己的两个手下攻击的时候，沃夫特意保护了自己的头部，那里一定有着足以致命的部位。 罗恋没有回答，应该说他根本没有回答的空暇。 看上去好像双方势均力敌，但是他自己却是知道处于怎样的绝境。对方猛烈的攻势虽然被化解大半，但是余下的力道足够令自己吃不消，剧痛的手臂已经接近麻痹，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失去控制。而自己的还击，也没有给对方造成实质的伤害。体力和内力消耗殆尽的自己，已经无法进行防守以外的动作了。 沃夫凶暴的大吼一声，沉重的拳压击溃了罗恋的防线，少年被身受重伤地击飞了。 恼羞成怒的怪物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追上前去，一脚踩断了他的右腿骨。 “该死的虫子，用惨叫来洗刷对我造成的耻辱吧！” 但是，除了一声闷哼和一脸即将得到解脱似的神情，罗恋没有其它反应，这让大喊大叫的沃夫更加感到难堪。 “老子让你叫啊，臭虫！” 这次发出骨折声的是左腿，可是罗恋仍没有痛苦的反应。 “可恶，看我碾死这只虫子！” 沃夫的脚，对准了罗恋的头颅。 “我们不是虫子，你这只巨型蟑螂！” “你……” 就在罗恋满怀期待的时候，一道飞扑的人影带走了正要施以致命一击的沃夫。 恢复了一丝力气的马可，在千钧一发之时用全力扑倒了沃夫，两人滚出了近十米，才堪堪停下。 “松开，你这虫子！” “你以为我会答应吗？蠢货！” 手脚并用的马可紧紧地扣住了沃夫的全身关节，不但限制了他的行动，更最大限度地削弱了他的力气。 这一身关节技巧，还是他在加入右之骑团前、周游世界的时候学得的，据传授给他的师傅所说，只要对方还是脊椎动物，就无法从中逃脱。现在看来，即使经过了突变的沃夫，其身体构造仍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 但右臂被折断的马可，是没有办法进行完整的封锁的。沃夫空出来的一只手，狠狠地锤击在马可的背上。 “住手，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 “别误会了，小子，我只是要证明，我们不是这个混蛋口中的虫子！” 看着在地上挣扎的罗恋，口吐鲜血的马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狼狈的他，仍然保持着自己惯常的形象，风衣、墨镜、还有梳理得整齐的大背头。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虫子！” “你以为我没有必杀的王牌吗？怪物！” 沃夫看到了，马可手指上的物体，对于佣兵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手雷上的拉环。 在生命完结的前一刻，马可突然理解了琼斯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浪荡一生，烂漫如花，凋零于惨烈之战场。这才是和男人匹配的浪漫啊！” “你说是吗？蠢货……” 刚刚苏醒的拉克，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讨厌家伙的挑衅眼神，还没有搞清状况的他，正打算反唇相讥，就因为一阵毁灭的闪光而怔住了。 轰隆——！ 五颗手雷的连环爆炸。 圣殉历1000年11月14日夜晚八时许。 在北大食一座不知名的村庄外，不知姓名、不知来历、以“马可”之名纵横于战场、以“浪漫的风衣”为名号响彻佣兵界的男人，在自己的战友、损友、挚友的凝视下，英勇的、潇洒的、不带任何遗憾的—— 浪漫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