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东大食攻略（十四）
“国……国……国王陛下！？” 苍老的面容、威风的气质、还有手中带着血迹的马刀，让伊本想起自己在从军校毕业的时候，向挂在礼堂中的巨幅油画效忠行礼的一刻。那幅画是一位享誉全球的画师的作品，它的名称是——献给一位不屈的国王。 是的，话中描绘的是一位刚刚走下战场的国王，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仍没有褪下染红的征袍、放下嗜血的马刀，满是疲倦的他仍然带着坚毅与义无反顾，眺望着远方，就像那里有着他必须保护的臣民和土地。这位画中之人，就是中大食的国王——哈立德伯克尔。 而如今，当年老当益壮的国王，如今传闻重病卧床的陛下，就站在伊本的面前。 “末将伊本纳赛尔，向尊贵的国王陛下献上最诚挚的礼赞！” 长官的躬身行礼，让士兵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枪支，半信半疑地拜见许久没有露面的国王大人。 “我忠诚的臣民们，勇敢的战士们！这一刻，大食崛起的一刻，大食人重新站起来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此时的哈立德如同一只骄傲的狮子，在自己的领地上肆意咆哮，再没有一丝垂暮痴呆的样子。 “听着，你们并不是卑微的、一无是处的、只能匍匐在地上接受施舍的蝼蚁。你们与城中的贵族一样，是王国的子民、独尊的信徒，你们与我一同站在这里，祈愿着大食的兴起和壮大，这就是不容动摇的证明！” “现在，我将与你们同行，不是去乞讨什么，而是向贵族们讨回我们应得的一切。骄傲的大食人们啊，随我前进！” 人们沸腾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国王会出现在这里，并将率领他们前行。望着国王的身影和他手中高举的马刀，焦躁、不安、低落的情绪在一瞬间变成了狂热的欢呼和呐喊。 就是此刻，他们不再是渴望施舍的奴隶，而是与任何人平等的人！ “国王万岁！” “回到我们的圣城中去！” “要回我们该得的，向东进发，收复故土！”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高呼中，人们跟在国王和侯赛因的身后，坚定而整齐地向军队走去、向麦加城走去。 “举枪！举枪！阻止这些暴民！” “你疯了！那是国王陛下！” 伊本拉住自己的副官，两人互不相让的对视着。 “你才是疯了！这是煽动叛乱，让这些人进了城，一切就都完了！” “你是在说一位国王在造自己王国的反？简直荒谬！我们是王国护卫军，不要忘记自己向谁效忠！” “这个人是假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切都是阴谋！这些暴民会将麦加城毁掉的，我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副官甩开了伊本，步履散乱地来到“酷似国王”之人的面前，拔出了手枪，两者的距离不过是三步，但是浑身颤抖的却是副官，就好像他才是被枪口对准的人。人们和军队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你这个招摇撞骗的冒牌货，竟然敢冒充国王、煽动叛乱！不想死的，说出你的真实身份还有目的，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中大食王国第十四代国王，哈立德伯克尔就是我的身份。我要率领我的子民返回我的城市，难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老国王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以俯视的态度看着眼前之人，完全忽视了他抖动的枪口。 “我认得你，年轻人，你是法蒂玛家族支系的子孙，你们的家族曾以维护独尊、保护人民为荣，而现在你的枪口不止对准了我，而且还指向了你应该保护的同胞。你想将这份污点永远的烙印在自己子孙的身上吗？” 副官的脸已经煞白了，但是想到向自己招手的功名利禄，他还是扣下了扳机。 只要这老家伙一死，自己再命令军队开火，接下来的事情就谁也不能阻止了。而自己，将得到费萨尔老爷的褒奖和远大的前程！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狞笑。 一声刺耳的尖响，原本应该贯穿国王胸膛的子弹在距离目标还有一步之时，爆出了四射的火花。 那是一柄奇快无比的刀，雪亮的刀身横在国王身前，而握着刀柄的则是侯赛因。身经百战、曾为独尊之剑效力的他也算得上半个内界之人，在将全身心的精力集中在一点的时候，拦截子弹并不是难事，但如果面对的是枪林弹雨，他也就没有办法了。 “大胆，竟敢射杀王国，我看谋反的人应该是你！” 侯赛因的厉声质问，没有让副官退却，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他连忙退后，同时大声命令。 “这两人都是jian细，是叛乱分子！开枪，都给我开枪，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士兵们有的下意识地端起了枪，有的迷茫失措，而对面的人们则发出了尖叫，局面几近失控。 这时，每个人都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时间，就像冻结了一样。 枪声终于响起了，但是只有一声。 副官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绽放着血花的胸口，他想要回身去找凶手，但是顷刻失去的生命力让他的身体扑倒在地，再没有一点声息。 收回了冒着青烟的手枪，伊本用前所未有的高调嗓音，扬声疾呼。 “试图谋杀国王的逆贼已经被我击毙，还有哪个敢将枪口对准陛下，全部按照叛国谋逆处置，格杀勿论！” 坚决而充斥着杀气的声音让所有士兵打了一个哆嗦，放下了手中的枪支。而伊本，这个逃避了多年的人，继续宣布着他刚刚做出的决定。 “我们是效忠国王的王国护卫军，不是哪一个人、哪一群人的工具！现在国王就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就要摧毁一切挡在陛下面前的障碍。士兵们，听我命令，护送陛下前往他的目的地！百战不挠，誓死不退！” 在军队的回应和人们的欢呼声中，国王走到伊本的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年轻人，干得好，你做出了改变大食的选择。” 受宠若惊的伊本手足无措，好半天才苦笑道：“希望我的决定不会太晚。” “你，你们，没有令我失望。我作为王，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哈立德站在一处军事工事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看到自己，他举起染血的马刀，如同一位即将领兵上阵的将军。 “同胞们，同袍们，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个国家中的一些阴谋分子在阻止独尊的事业，我们的行动。他们不容许正义与伟大的存在，他们试图杀死我，杀死你们，毁掉先知赢得的大好局面，因为这些让他们的卑微和丑陋无所遁形！” “但是，独尊不允许这种事情，我们不认可这种事情！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向卑鄙的暗杀者们发起了反击，看看我刀刃上的血迹，它来自于那些叛乱分子的首领——费萨尔沙马尔！对，就是那个对入侵者卑躬屈膝、对人民敲骨吸髓的大贵族，在光鲜的外表也无法掩盖他丑恶的本质！现在，我请求你们，点燃深藏心中的反抗之火，将一切不公统统打破！” “子民们，占领沙马尔家族在城中的一切产业，但不要破坏，要让它们成为，明天收复故土的基石！” “士兵们，跟随我前进！目标，费萨尔的庄园，他的邪恶同伙们就聚集在那里！” “王国会保佑你们，独尊会保佑你们。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在爆炸性的呼声中，哈立德艰难地走了下来，不知是因为过于激动，还是年纪已高，他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身子也摇晃不定。侯赛因和伊恩双双将他搀扶住，前者不放心地说道： “陛下，您真的要领军去攻打庄园？不如交给我和伊本将军吧！” 国王摇了摇头，态度极为坚决。 “侯赛因，您比我更懂得组织这些民众，请您一定要把握好分寸，让他们有条不紊地行动，千万不能让这座城市陷入一片火海。” 侯赛因点头领命。 “伊本，派出你的心腹们前往散布在城外个个要道的军队，就说费萨尔叛乱，已经被我和一些贵族杀死，余下的同党正在负隅顽抗，命令他们立即支援。侯赛因，你也要告诉人们，费萨尔已死，最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伊本一怔，满脸惊疑地看着国王。 “陛下，您真的杀死了费萨尔？” 哈立德狡猾地笑了。 “一件事情，重要的不是它正确与否，而是相信它的人有多少。时间紧迫，你立即去办，我们也要立即动身！” 伊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面领军簇拥着国王前行，一面放出了风声。 一个小时之后，国王与费萨尔一派决裂，费萨尔当场被杀，余党在进行垂死挣扎的消息传遍了整座麦加城。而此时，伊本的千余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费萨尔的宅邸，他们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好整以暇地构筑阵地，然后将四周的建筑物点燃，造成失败者在进行着垂死挣扎的态势。 所有人都知道，那道烽火意味着什么。 中大食王国，将在今晚发生天地反转的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