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突至的黑暗（一）
对于近乎偏执地坚持宇宙间只存在一个神明的奉圣派来说，任何异端与异教都是没有容忍余地的，更不会放过一个被称作邪神的存在。所以从一开始，教宗亚当就下达了命令，在奥丁死去之后，洛基也要和异教神的神殿一并消失，永远不再出现在世间。 虽然提供了大量情报，对攻陷神殿功不可没，在决战之中也不可谓没有出尽全力，但洛基诡秘的行事还是让圣徒们顾虑重重，他不但生擒了数位女武神，如今更要将神枪冈格尼尔收为己用，身旁又有芬里厄和耶梦加得这样的怪兽，若是任由他混迹于当世，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奉圣派自然不能任其发生。 而最重要的是，这个亲手毁灭自己故乡的人不但毫无信义可言，而且根据对他严密监视的结论，洛基似乎与“绝对不得接触的一族”有所关联，这无疑更加刺激了教宗的神经。故而，在取得胜利的一刻，也是对洛基格杀勿论的开始。 “铭刻吧，让邪恶的城池灰飞烟灭！” 崩落的神殿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承受范围，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遭到被活埋的命运。而此时站出来，一句话便让不朽的神殿化作飞散的尘土的，正是“第二天”西门和他的圣约柜。 黄昏神殿本就是用一座冰山雕琢而成，如今骤然消失，便只余下中央球场大小的一片焦黄的草地，四周的宫殿连同与彩虹桥连接的部分一同灰飞烟灭，下面便是冰寒刺骨的冰海，枯萎的世界树轰然倒地，让这耸立在海面上的圆柱状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可能倾倒。 “洛基，放下冈格尼尔！” 与此同时，带伤的雅各布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向洛基冲去，他相信狡猾的邪神一定会化作火光躲开，因为同样伤势不轻的他已经承受不起猛烈的撞击，如此一来他也只能放弃矗立在眼前的神枪。 但这一次，洛基的行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不闪不避，似乎没有将“第三天”放在眼里。 就在两人接触到的一刹那。 “耶梦加得，将你巨大的身躯借给我吧！” 一声响彻四方的巨响。 雅各布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条高达万丈、盘着身躯仰天长啸的巨蟒，自己撞上的并非洛基，而是那巨蟒庞大而柔韧的身躯，巨大的反作用力让雅各布全身向过电一样酥麻，不由自主地后退，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 而洛基同样不好受，身体剧颤，嘴角处也渗出了血，但他终究没有动摇，双手也成功握住了神枪冈格尼尔。 两道身影突至，是腓力与犹大，他们没有攻击洛基，而是挟持了他的两位至今不见真面目的同伴。 “现在的人类都像你们这样狡诈多变、背信弃义吗？” 洛基抚摸着手中的神枪，一脸玩味地看向刚才还并肩作战的盟友。 “这是怎么回事？诸位，我需要一个解释。” 连续两次使用圣剑的格拉海姆早已经精疲力竭，在奥丁死去后，紧绷的身体就无法自行站立了，只能借助于查理的扶持。而此时的王子显然对眼前的变故一无所知。 “尊敬的王子殿下，教宗传下谕令，邪神洛基不得再次出现于世间。为此，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特别处置。” 对于西门的说辞，查理显然并不赞同，更重要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奉圣派竟然没有提前告之过王子，他感到殿下的尊严和自己的荣誉遭到了侮辱，口气自然也失去了平常的沉稳和友善。 “这是无耻的背叛，身为一名骑士，我绝不接受你们的这种行径！” 查理的话让彼得的脸上发红，他无奈地低下了头，而腓力却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卑劣的地方。 “圣主是唯一而不容冒犯的，洛基一日自称邪神，就是对神圣教义的亵渎。查理克伦威尔，阁下虔诚的信仰呢？” 查理气得无言以对，格拉海姆则从旁说道：“诸位圣徒的行事，我们不会指手画脚。但攻击上一刻还同处一条战线的友人，这是违反骑士信条的，请恕我们无法这样做。” “我等只是奉教宗之命而行，殿下与查理阁下旁观就好。” 西门温和地笑了笑，随即转向了洛基，歉意中包含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邪神，世上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不如随我回教廷，住上一些日子如何？” 洛基的冷笑中带着嘲讽。 “想将我囚禁吗？恐怕我跟你这一去，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想要在外面自由闯荡也可以，但还请你将手中的神器交出来，并封印芬里厄和耶梦加得，否则对于人类来说，这些东西都太危险了。” “真是宽大的处理呢，可惜我不是渴望施舍的可怜虫，而是邪神洛基！” 似乎早就预料到洛基的答案，犹大冷哼一声，手中的双刀逼近了人质。 “洛基，你现在已经没有和我们谈判的筹码了。芬里厄和耶梦加得就在我们手上，你的能力已经丧失了一大半，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洛基歪着头，似乎对这个结论很是惊讶。 “哦，谁告诉你这两个人是芬里厄和耶梦加得了？”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腓力。 “洛基，故弄玄虚是没有用处的。巨狼与巨蛇被流放上千年，原本的身体早已经腐朽，它们化身为神器寄宿在人类的身上，而你则找到了神器的寄宿者，将他们带在身边，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取用。这两个人，恐怕早已经在你的邪术下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了吧？你坐下这样天理不容的恶事，我主仁慈，对你的处置已经很宽容了，你还想反抗？” 洛基双臂环抱，对他的解释饶有兴趣。 “很有趣的猜想，不过你们就不怕自己猜错了？” 西门摇着头，胸有成竹地说道：“除此之外，没有更恰当的结论了。洛基，诡辩是没有意义的，听从教宗的安排，是你唯一的出路。” 洛基大笑几声，却牵动了伤口，只得有些尴尬地收了声，却没有丝毫恼羞成怒的迹象。 “我与奥丁争斗了上千年，你现在竟然要我屈服与什么教宗和见都没见过面的圣主，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和他费什么话，毁了他的神器，看他还敢这么嚣张。没错，反正这两人已经没救了，不如让他们的灵魂早点解脱！” 雅各布挥舞着拳头，他早就看洛基不顺眼了。 “好啊，你会尽管动手吧，看看自己的猜想到底是不是真的。” “洛基，你的诡计是骗不过我们的。” 洛基和西门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火花四溅地盯着对方，谁也没有退缩的意向。良久之后，西门轻叹一声，一句“动手”已经出口。 “混蛋，一边忘恩负义，一边过河拆桥，都不是好东西！还需要伟大的我亲自动手！” 犹大劫持的那人突然出声说话，粗豪的声音让众人大惊，犹大正要有所动作，一股强烈的电流已经顺着双刀传遍全身，剧痛和酥麻让他闷哼一声、全身无力。而那人厚重的斗篷也片片而碎，瞬间逃脱了巨龙咬的威胁。 另一方面，腓力手中的人质也幻化为一团白色的焰火，出现在洛基身边，也露出了真面孔。 两人竟然是一个矮人，一个侏儒。 将犹大击退的正是一位只有常人半身高的矮人，他粗鄙的面部一大半被浓密的胡须遮住，只露出浓重的眉毛和细长的灰色眼睛，结成两个辫子状的胡须长得几乎垂到了地上，棕色而稀疏的头发则结成一束，在脑后不住飘荡。他的身体和四肢异常粗壮、肌rou贲起，粗糙的皮肤呈古铜色，即使覆盖全身的皮甲也遮掩不住，站在那里如同难以撼动的山丘磐石，将人望而生畏。宽大的手掌之上把玩着一柄破损的战锤，正是托尔的雷神之锤，难怪犹大难以抵挡那剧烈的雷击。 “哈哈哈，这可真是一件好东西。伟大的我正缺少一件称手的兵器，上天也听到我的恳求了吗？回去回炉重新锻造一下，这锤子就是波拿巴的雷神之锤了。喂，威灵顿，你不觉得我更适合雷神这个称号吗？” “省省吧，波拿巴，你这不知羞耻的矮子，竟敢在更伟大的我的面前自称为神？” 在矮人身旁的是一个更矮小的侏儒，他满是皱纹的面孔极为丑陋、饱经风霜，皮肤比尸体更加苍白，大大的头颅，却有一双极为灵动的眼睛，似乎随时随地都有令人称道的奇思妙想。他的身躯很是扭曲，臂长腿短，手指却极为纤细而灵巧。寸早不生的头顶、翘起的黑色山羊胡，再加上他诙谐幽默的腔调，看上去极为滑稽。 他将一个手掌大小的精密仪器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了几脚，愤愤地说道：“这可是我精心研究出来的结晶，原本是打算留作保命逃生用的，没想到在这种小场面报了销。洛基，你要赔偿更伟大的我！” “得了吧，你的破机械永远是只能用一次的货，有什么可惜的！” 两人像是在说相声一样你来我往、争个不停，但西门等人却完全笑不出来。因为这两人同属于“绝对不可接触的一族”。 月夜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