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诸神的黄昏（九）
突变的战局令欧若拉无所适从。 她清楚地记得，在高昂的士气中，英灵战士们已经取得了极大的优势，他们一方面将那个手持圣剑的人团团围住，一方面向骑士的方阵发起了比之前更为凶猛的攻击。 方阵已经摇摇欲坠了，胜利近在眼前。 然后，在一声豪烈的祈祷声中，几千英灵灰飞烟灭。 这是欧若拉和自己的姐妹们耗费了千年的时光才挑选出的最英勇的灵魂，组建起的雄壮大军。没人能够理解，女武神为了这支大军，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而这一切在一瞬间，便付诸流水了。 即使是温柔善良的欧若拉，此时也燃起了难以遏制的怒火。 她要将面前的敌人全部毁灭！ 欧若拉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猎物，那是在围攻提尔的三个人。确切地说，并不是围攻，而是勉强抵挡住战神无止无休的狂攻。 残酷的笑容在战场上唯一的女武神的脸上绽放，手中的极光之枪闪现着危险的光芒。 欧若拉瞄准了腓力，相比身形迅疾诡异的犹大和刀枪不入的雅各布，堂堂正正的第四天更容易命中。光之枪越发耀眼，欧若拉要一击致命。 “女士，偷袭是一种很不光彩的行为，请您停止这种与自己身份不符的行为。” 背后口齿不清的声音令欧若拉一惊，她急忙纵身前跃，同时回身察看。 那是一位将重甲卸去、披着轻柔的链甲、全身的血迹仍没有擦净的骑士，他的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说话的时候伤口就会开始出血，但他的身躯依然挺得笔直，手中的巨剑没有一丝颤抖。 他是理查，在接受了简单的包扎治疗后，他正准备重返战场。但突如其来的雷霆让骑士团损失惨重，幸亏王子及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安排骑士团和同样死伤了上百人的祭祀们后撤之后，查理再次提起了圣剑。他相信，即使在这场神与非人的战场上，自己同样有用武之地。 果然，他刚一赶来，便阻止了一次在他眼中显得卑劣的偷袭。 欧若拉俏脸生寒，索性将闪耀的光之枪投向阻挡自己的骑士。 铿！ 沉重的力道逼得查理不得不撤步卸力，弹开那神速一掷的剑与双手也在颤抖，但查理仍露出了矜持的笑容，虽然用割伤的脸作出的笑容实在没有什么美感。 “又是一位英勇善战的女士，很荣幸与您交战！” 几个箭步，巴鲁姆克已经与坚固的巨盾擦出激烈的火花。 这一次，欧若拉没有退让，手中的光之枪凝聚成形，向敌人的肩头刺去。 闪过枪头，查理横跨到欧若拉的侧身，圣剑横斩而去。 又是一声闷响，盾面如影随形般阻挡住了剑锋，光之枪脱手而出，直奔查理的咽喉。 火辣辣的疼痛令查理本能地抽身后退，他虽然勉力扭头，但高速的极光之枪还是擦破了脖子上的皮rou。运用龙血进行修补的同时，查理不得不沉着应对。 他隐隐觉得，比起喜爱进攻的芙蕾亚，眼前攻守兼备的女武神更加难以应付。 “哈哈哈……看到了吗？没错，就是那个光芒，那是宙斯的佩剑，曾经无数次带给我们战败与屈辱的神器！” 高速旋转的提尔呼唤出钢铁的风暴，虽然是以一敌三，但从他的语气和纵观全局的余心来看，仍然游刃有余。 “滚开，你们这些蝼蚁！只有那道光辉才适合我的身份，才值得我去奋战，你们连淤泥中的绊脚石都算不上！” 雅各布、腓力、犹大自然是钢牙咬碎，可却苦于无法反驳，利刃的暴风让他们甚至没有张口说话的空闲，必须全神贯注地进行抵挡，稍有放松，就有被击飞、斩杀的危险。 “啊，啊，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软绵绵的反击了，如果没有再多的花招，就乖乖地滚开吧。你们连让我热身的资格都没有！” 在提尔没有止境的羞辱声中，第三天终于爆发了。 “混蛋，不要太小看人类啊！” 雅各布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忍受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他大吼一声，纵身跃进了旋风之中。 当然不是头脑发热后的自寻死路，而是对神器的极致运用。 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被什么东西卡死了，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旋舞的刀尖”终于停下了，同时出现的还有提尔惊讶的表情。 坚不可摧的“圣主的印章”被雅各布催谷到了极限，阵阵的圣光中，他不但用双手死死握住了提尔的长刀，山一般的重量更让他寸步难移。 身为战士，是不可能松开自己的兵器的。 划出星辰之光的圣剑和露出狰狞獠牙的巨龙咬同时向提尔袭来，雅各布费劲全力争取来的机会，他们怎么会错失。 “狂妄的伪神，受死吧！” 除非放弃刀柄，否则提尔绝对逃不过这必杀一击，而以他的高傲性格，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别太放肆了，凡人！” 屡次在战场上掀起杀戮盛宴的提尔怎么会就此引颈待戮，他跃到半空，手指以刀柄为中心，再次旋舞起来，这一次他的武器，是自己的双腿和脚尖上弹出的利刃。 那同样是“旋舞的刀尖”，相同上的锋利，相同的坚固。 无数次响起的金属击打声昭示着惊人的攻击频率，在有增无减的绞杀中，腓力与犹大只得变攻为守，堪堪挡住了袭来的利刃，而大惊失色的雅各布也被击打的飞退，高大的身躯不停地向后翻滚，当他好不容易停下的时候，眼角处已经开始淌血。 “圣主的印章”也并非无差别、全方位的绝对防御，总是存在稍弱的部位，眼睛及其周围就是其中之一。受到了猛烈斩击的雅各布当机立断放开了长刀，哪怕在迟上一秒钟，他的双眼就要被毁了。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还能够让我有所期待。” 落地的提尔没有停滞，而是以更狂烈的姿态旋转起来，他已经使出了全力，要速战速决了。 “作为奖励，我会用我的真正实力杀死你们的。给我感恩戴德吧，凡人！” 以提尔为中心，十几道由空气之刃组成的龙卷风将奉圣派的三人团团围住。这是提尔最强的一招——“战神的裂风阵”，入此阵者，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接受被烈风卷起、绞杀、撕碎的命运。 “恒常的圣剑迪兰达尔啊，请听从我的意愿！” 面对咆哮而来的风暴，腓力的脸上只有坚毅和冷厉，他竖起圣剑，虔诚的祷言即使在风嚎声也无法遮掩。 “第四天，住手！” 那一招虽然可以打破困境，但代价太大，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施展的！ 雅各布出声阻止，但不知是风声太大，还是腓力的已经下定了决心，响亮的圣言并没有停止。 “吾乃从不动摇的圣骑士，背负不可败北的命运。圣剑啊，成为永恒的星辰，守护你的信奉者们吧！” 在一阵洁白的光辉中，恒常的圣剑，连同腓力的左手，一同破碎了。 裂风阵中，白昼变成了黑夜，漫天的星辰布满其间，它们漂浮着、运行着，就像宇宙中存在了千万年的恒星与行星。 暴风消失了，提尔也停下了，璀璨的星空拒绝着一切暴虐的力量，这里只能有安静和造物主允许的存在。 迪兰达尔的星空——在这一领域中，腓力就是绝对的主宰者，谁也无法违抗他的意志，哪怕是强大的战神。 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 圣剑的第一人主人，也就是传说中史上第一位圣骑士罗兰，在被敌人包围、全军覆没之后，为了不想让圣剑落入敌人之手，欲将其折断而不得，最终在无限的忠诚和信仰心中，他解放了圣剑的能力，让“迪兰达尔的星空”笼罩在战场之上，三十万的敌军也没有从中逃脱，最后被罗兰的君主查理曼大帝一举消灭。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人们才又发现了圣剑的踪影，而罗兰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的，运用圣剑的力量，就意味着献上自己的血rou。 罗兰为了胜利献上了自己的身体，而腓力如今也为了胜利，献出了自己的左手。 提尔呆住了，他从没有想过，人类竟然能有如此的力量，更为眼前的星空而迷醉，这是他从没有欣赏过的风景。 但犹大却动了，刀片合二为一，带着龙吟之声，将提尔的熊腰夹在中间。 战友的牺牲不能白费，腓力付出了一只手，敌人就要付出一条命！ “伪神，在地狱中忏悔吧！” 血光迸现！ 美丽的星空也就此消散，用尽力量的腓力跪坐在了地上，圣剑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中，闪耀着千古不变的光芒。 “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让腓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那是伏在地上的提尔，他在最后的一刻抽身跃起，但巨龙的双刀终究留下了他的一双腿。但他也没有让犹大好过，一刀劈在了他的肩头，险些斩下手臂。 “做得好，凡人们，你们值得接受我的夸赞。来吧，最后一次在狂风中起舞吧！” 提尔一拍地面，飞到半空，“旋舞的刀尖”再次卷起了风暴。 这一次，是被鲜血侵染的绯色风暴，也是提尔的最后、最凶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