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诸神的黄昏（八）
希芙记得那道光明。 那时的希芙只是一位在家中主持家务的妇人，有一个老实的丈夫。原本平静的生活因为希芙被神所爱慕的美貌而中止。 宙斯喜欢上了这位美丽而温顺的有夫之妇，并要求她随自己返回奥林匹斯山。 丈夫和城镇的人们不敢违抗天神的意愿，恭恭敬敬地将希芙进献了出去。胆怯而柔软的希芙没有反对，她不安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宙斯将她迎进了自己宏伟的宫殿，并将她册封为新的女神。当时的希芙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只是尤为好奇地看着宫殿中那道璀璨迷人的光芒。 那是一柄黄金的长剑，散发着柔和而辉煌的光泽。就是希芙最引以为豪的漂亮的金发，在它的面前也要失色。 似乎察觉了希芙的疑惑，宙斯笑着对她说，那是自己的佩剑，是上天和圣人赐给自己的，用以统治巫、妖、人三族的凭证。但太过复杂的政务他不太懂，索性舍弃了一切职责，来到全新的天地逍遥快活。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安乐，希芙颇得宙斯的宠爱，她的美貌仅次于芙蕾亚，即使神后弗丽嘉，也只和她平分秋色。 在一次战役之后，宙斯丢失了他的佩剑，而希芙的金发则成了神山上最亮丽的风景。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宙斯经常爱不释手地拨弄希芙的金发，以缅怀当初仗剑纵横的岁月。 温驯的希芙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她是一个知足的女人，永远对自己的现状表示满足。过着贫苦的日子也好，在神山中备受荣宠也好，之后流亡到阿斯嘉特成为女武神、托尔的妻子也好，她不断遭到着命运的背叛，同时又在命运的安排中处之泰然。 很难想象，希芙会抗拒什么。 很难想象，希芙会渴望什么。 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可以的话，她想重新再看一看那令自己着迷的光芒。 上天似乎听到了这位永远恭顺的女人的祈求，那柄黄金的圣剑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虽然剑柄掌握在敌人的手里，虽然期盼的光芒伤害了她。 但希芙仍然衷心地感到一丝温暖与幸福。 出鞘一半的圣剑掩盖了希芙神器释放的光芒，与此同时，暴虐的黄金并没有就此屈服，它贪婪地吸收着圣剑的光辉，试图进行反击。但这愚蠢的举动招致了灾难的后果。 那超越一切的辉煌之光，充满了平静而沉凝的破坏力，绝不是其它的人和载具能够使用的。自作主张的神器不但自食其果，还牵连主人遭受了难以估量的重创。吸收的光芒带着鲜血破体而出，将希芙洁白的长袍染得通红。 希芙惨叫一声，软泥般瘫倒在地。 这就是心生欲望而得到的惩罚吗？ 但我并不后悔，能最后看到这份曙光，任何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毕竟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奢望。 只是，可以的话，真的想再看一看这辽阔的天地中，还有没有更加鲜活的色彩与景色。 我似乎也该去主动追求些什么了…… 带着一丝留恋，希芙陷入了黑暗之中。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方才那震撼的一幕，是英灵们从没有见过的，而其余的人也为圣剑的锋芒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而平静过后，就是激烈的暴风雨。 在战场上被强大的敌人杀死，是身为战士的最高荣誉，这是英灵们的信念。他们热情地、欢呼着、击打着自己的武器，争先恐后地冲向了手持圣剑之人。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只求光荣地战死。 “来得好！” 突如其来的刚烈声音让格拉海姆紧绷的身躯一松，虽然不知道身旁的西门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绝对是强力无比的援军的事实，是无需置疑的。 与王子一样，第二天同样是背负着与奇迹等价的力量的人类，一人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看吧，他手中的约柜正在闪闪发光，那是无所不能的圣主对人类的许诺，是无论何人也无法冒犯的神威。 “铭刻吧，一切渎神者的军队，在我面前将灰飞烟灭！” 随着西门的祈祷，一道环状的冲击波扫荡了全场。 英灵战士们在接触到冲击的一瞬间，便全身溃灭，散作了灰尘。 经过三位圣徒、湖畔圆桌和五百祭祀的英勇奋战下才消灭了三千余英灵，而剩下的近七千战士，只在西门的一念之间，便烟消云散了。 这便是确确实实掌握在人类手中的奇迹，就是欧罗巴当年之所以席卷天下的原因。 “谢谢您，高贵的圣徒。” 格拉海姆将圣剑重新挂在腰间，即使单纯地拿着它，也能感受到其中喷薄欲出的力量。而方才的展露锋芒，也消耗了他的很大一部分力量。誓约的胜利，本就不是凡人能够轻易使用的。 “没什么，英勇的骑士值得我唤来约定的奇迹。现在我只希望，奥丁没有第二支这样的英灵大军，否则我只能将这把老骨头扔在这里了。” 即使是苦笑，西门的嗓音中仍透着说不出的乐观与豪迈，似乎没什么能让这位老人感到挫折。 两人同时浑身一颤，严肃的眼神向一个方向看去，那是两道雄伟的身影。他们没有受到冲击的影响，因为他们不是军队的一员，不是普通的英灵，而是神。即使是横扫千军的奇迹，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 “想不到当初宙斯的佩剑竟然会重现于世，这就是所谓的因缘吗？” “凡人，你们的能力令我惊叹，我会以战士的身份接受你们的挑战，但这也意味着，没有任何的慈悲和余地。” 燃烧灼热的脚步，那是弗雷的；雷电绕身的躯体，那是托尔的。 面对两位神明的威压，格拉海姆和西门都倍感压力，身躯也不由僵硬了。 “哈哈，英灵已经全军覆没，女武神也所剩无几。奥丁怎么还不出现，难道还躲在自己的寝宫发抖吗？众神之王的名头可是在嘤嘤哭泣啊！” 放肆的大笑声中，洛基从白色的火光中出现。他看到了凄惨的卧在地上的希芙脸上那带着一丝遗憾的表情，眉毛轻轻挑动，一脚将她的娇躯踢向了身边的同伴，又是斗篷扬起，希芙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洛基，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战友，之后神殿的宿敌，托尔冷冷地质问，其他人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废物回收而已。”洛基嘲弄地看着雷神，问道：“怎么，莫非高傲的托尔也会在乎自己所谓的妻子。如果你舍不得，我将她还给你好了。” “不需要，我会将你杀死，然后作为战利品将她抢回来的。” 托尔面如铁石，对于洛基的挑衅，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不愧是奥丁的长子，常胜的雷神。”洛基笑着，随即话音一转，看向了弗雷，“不过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奥丁还能不能为自己的儿子而感到骄傲，是不是啊，弗雷？” 在提及奥丁的时候，洛基敏锐地察觉了弗雷表情的不自然。他可是清楚得很，除了自己以外，弗雷是最反对奥丁闭门自守政策的。几千年的时光，能够消磨掉任何人或是神的耐心与忠诚，或许在自己归来之前，神殿之中已经发生什么天大的剧变了。 弗雷的脸上一阵挣扎，最后洒然一笑。 “洛基，你还是这么的狡猾而懂得揣测人心。” “没什么，倒是弗雷你，还是那么天真和正直，一点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弗雷苦笑一声，迎着托尔锐利的目光，说道：“我已经将奥丁困在我的神船之中，放逐到了迷雾冰海上。恐怕一时半会儿，他是无法脱困的。” “弗雷，你竟然敢……” “托尔，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 面对弗雷炽热而坚定的目光，托尔竟然有些不敢直视。 “别的我不想多说，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一致对敌。一切，等到结束之后再商量也不晚！” 直盯盯地看着弗雷坦诚的神情，托尔终于点头。 “还真是黄昏神殿独有的一幕呢，宁愿相信谋害父亲的敌人，也不去拯救自己的父亲。奥丁如果在这里，恐怕会失声痛哭吧。” 洛基恶毒的讽刺，只得到托尔冷厉的回复。 “洛基，用不着你风言风语。一千年了，你与神殿的恩怨，也应该彻底了断了！今天，你和你的同伴，就一起葬身于此吧！” 感应到主人燃烧的战意，托尔手中的战锤发出阵阵雷鸣，狂暴的雷光宣布了战斗的重新打响。 “快躲开！” 洛基将西门和格拉海姆猛地推开，自己也跳到一旁，狂雷从身旁掠过，一直延伸到大门之外，留下一片焦土。 王子和西门齐齐色变，回首看去，消失的一个百人骑士方阵和外面彩虹桥上传来的混乱声让两人一阵心痛。 “骑士们，退出神殿，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能够停留的战场了！” 格拉海姆的命令声中，充满了凡人之身面对神明的无奈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