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诸神的黄昏（五）
有什么东西从光结冰冷的脸颊上滑落，那是炽热之物、悲伤之物、早已被遗忘之物。 为什么在千年的失落中从来没有出现呢？ 为什么在行将死亡的这一瞬突然出现呢？ 自己应该感到耻辱吗？还是应该为此的庆幸？ 庆幸自己在生命终结之前有寻回了生存的感觉？ 伯伦希尔是一位高洁的少女，她的祖上世世代代居住在阿斯嘉特的南方。 那时，少女的家乡饱受冰霜巨人的摧残，但勇敢的人民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停止过战斗，少女在长大之后也参加了战斗，并在一次次的惨痛的失败中活了下来。人们没有认为少女是不祥的，反而奉她为胜利与希望的圣女，请求少女为出征的战士们进行祈祷。少女接受了请求，每一次战斗之前，她都会为每一位战士献上自己的祝福，在他们的簇拥中奔赴战场。 在永无休止的反抗中，少女家乡的人们几乎都战死沙场了，少女也险些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但天无绝人之路，名为奥丁的神率领他的族人来到了这片大地，本地人的英勇不屈获得了他的赞赏，并伸出了援手。 残酷的战争过后，家乡终于恢复了和平与安宁，圣洁的少女也成为了人们眼中的救世主。但少女却知道，真正的救世主是占领了阿斯嘉特的奥丁等人。 必须想方设法偿还这一大恩！ 抱着不动摇的信念，少女带领一队人踏上了旅程，目的是要寻找传说中常绿不枯的神树，为阿斯嘉特带去生机与永不衰竭的力量。经过千辛万苦，少女等人终于寻得了神树的树苗，并将其带到了神殿之中。 奥丁非常高兴，亲手将其载到了神殿的中央。随着它的成长，冰天雪地的阿斯嘉特逐渐变得四季如春、气候宜人。 少女在神殿的周围建立了城镇，他们歌颂着诸神的伟业，过着和平而富足的生活。同时，作为领导者的少女也得到了人们的信仰，那纯洁无暇的虔诚赋予了少女不老的容颜、不死的生命。 是的，在永不褪色的信奉中，少女被人们赋予了神格。 此时，奥丁的战争受到了挫折，奥林匹斯的诸神让他首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得知此事的少女毅然进入了神殿，请求奥丁让自己成为他麾下的战士，为他征战沙场。 一切都是为了偿还恩情，也是为了让奥丁治下的人们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忠义而自律的少女决定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自己的神明与人民。 然后，就是千年的征战。 少女的战功得到了奥丁的垂青，她被册封为女武神，这是一个令她感到骄傲的称号，高贵而荣誉。同时，奥丁将自己的尼伯龙根之戒赐给了她，以奖励少女从没有动摇过的忠诚与意志。对奥丁更加感激的少女以更威猛无畏的姿态，投入到一场场战斗之中。 但在奥林匹斯的最终战役之后，一切都变了。 奥丁封闭了神殿，世界之树黯然失色，阿斯嘉特重新成为了只有寒冬的不毛之地。人民离开了，诸神们陷入了堕落的黄昏。 眼前的一切让少女心急如焚，她试图劝说奥丁，让他重新振作，但回报她只有屈辱与悔恨。 身为高洁的女武神，守身如玉的少女对任何追求者都不假辞色，她的日常除了战斗就是在自己的宫殿中为了胜利而祈祷。但冰清玉洁的少女遭到了玷污，纵情酒色、脾气越来越暴躁的奥丁粗暴地夺走了她的贞洁。不仅如此，奥丁还将包括少女在内的女武神统统变成了没有感情的傀儡，任人摆布。她们的任务，不再单纯而崇高，而是肮脏而耻辱。 女武神，当初多么令少女为之自豪的称号，变得如此不洁与卑贱。 少女希望摆脱这种悲哀的处境，但她没有反抗的意志和能力，她的身体只会听从奥丁和英灵们的命令，而不再遵从自我意识的驱使，甚至自我了断的能力也没有。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地狱般的生活中，即使是反抗的意愿与情绪也丧失了。 希望的少女，沦为了绝望的女武神。 那么，此刻的伯伦希尔，又在为什么而哭泣呢？ 是在嘲笑过去那个正直而愚蠢的自己吗？ 是对如今自身的可悲生命即将被终结而感到恐惧吗？ 还是对这世界还存在某种眷恋？ 伯伦希尔只是嘶哑地低吼着，用尽全力挣扎着，身体不安分地扭动着。 眼前异常的女武神，让洛基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收敛心中的震惊，沉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真是前所未见的事情，工具一般的女武神居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居然在挣扎求存。我问你，忠诚的伯伦希尔，最初的女武神之一，你想要活下去吗？” 活下去？是的，我想要活下去！不想就这样凄惨地死去！就算是死，我也想作为自己而死，而不是他人可有可无的道具！ 被扼住脖子、无法发出声音的伯伦希尔拼命地点着头，泪珠洒到了洛基的手臂上。他感觉得到，其中的炽热与哀求。 “即使背负着沉重的过去、污浊的身体，遭到他人的鄙夷和唾弃，这份求生的欲望，也不会改变吗？” 呵斥一般的严厉问题让伯伦希尔一愣，但随即变成坚定的肯定。 已经为了别人活得太久了，这一次，我想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活着、而死去！ 洛基得到了他所期待的的答案，对伯伦希尔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休息一下，然后尽情地活下去吧。” “耶梦加得！” 洛基将伯伦希尔抛向了矮瘦的身影，那人的斗篷扬起，当落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女武神的踪影。 “洛基，你这是……” 彼得没有想到洛基拥有如此高强的实力，险些将自己杀死的女武神竟然在他面前不堪一击，更没想到他没有将她杀死，反而像是救了她。 洛基回头笑了笑，彼得明显能够感受到，他原本冷漠的眼神，升起了热切和炽烈，那不是毁灭，而是守护的欲望。 “看来神殿中的人并非全都无药可救。传教士，我要去看一看还有没有值得去救的人，先走一步了！” 望着消失的洛基三人，彼得苦恼地抓了抓头，他认为一切似乎偏离了预先设想好的轨道。 交错的身影，空中的鸣响，调换的位置。 这就是芙蕾亚和查理几乎无法用rou眼看清的激烈攻防。 在最初的全力一击之后，两人就陷入了僵持的鏖战。既然不能一击制胜，双方都选择了持久战，企图在漫长的交锋中找到对方致命的破绽。 但这并不意味着战斗的拖沓与枯燥。相反，每一次交锋，每一次攻防，都充满了紧迫与谨慎。 布满了钢刃之羽翼的芙蕾亚浑身上下都是可怕的凶器，她的攻击迅疾而凶狠、无孔不入，稍有差错，就会落得被切割成碎片的下场。 而查理的剑技已经臻至极致，每一个动作都是千锤百炼、干净利索，在给对方巨大的压迫了的同时，也保持着铜墙铁壁般的防守。这让芙蕾亚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被对方斩龙的巨剑一刀两断。 两个人都游走在试探与倾力的钢丝之上，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他们也知道，这种平衡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决定生死的回合，马上就要到了！ 先发制人的是芙蕾亚，钢之羽毛如同机关枪一般射向查理的眼睛。 查理横过巨剑，用剑刃封挡，不断叮叮当当的声响震得他手腕发麻。不用想也知道，芙蕾亚必定从面前消失了。至于下一次出现的位置，则需要自行判断，而判断失误的下场就是死亡。 在后面！ 查理瞬间做出了决定，用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后发挥去，锋利的圣剑一下子突破了羽毛的防御，突入了铠甲的里面。 中计了！ 虽然命中了雄鹰之羽衣，但此时的手感却明确地告诉查理，那不是芙蕾亚，因为里面是空的，身后的只是引自己的出手的诱饵。 真正的芙蕾亚在自己的头顶，查理已经感到从上方逼来的森寒杀气了。 他抬起头，果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华丽的长剑和芙蕾亚得意的笑容，下一瞬，对方的剑锋就将贯穿自己的头颅。 饱经锤炼的心依然冷静，查理还没有放弃取胜的信念。 巨龙的血啊，化为守卫我的铠甲吧！ 咒语在查理的默念中发生了效果，手中的圣剑喷洒出大量的血雾，它们覆盖在查理的面孔上，其中的腥气令芙蕾亚厌恶地皱起了眉。 但是胜负已分，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芙蕾亚如是想着。不过下一刻她的表情却凝固了。 血雾中的长剑无法再前进一步，而锐利的剑尖，正牢牢地钳在查理的牙齿之间。 潜藏在巴鲁姆克中龙血，不但能够令主人免受精神上的魅惑，更能在像巨龙坚不可摧的龙鳞一般，守护主人的每一个部位。对圣剑的熟练应用，在保护了查理的同时，也为他制造了胜机。 屠龙的圣剑化作一道寒芒，向芙蕾亚拦腰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