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恸鸣的草原（二十四）

    “蠢材，人在半空，看你如何再腾挪闪避！”

    石破讥笑一声，又一支决死之枪已经出手，正刺向对方的胸口。

    但这一次，发出冷笑的却是黄景异。只见他身子虽在半空，却飘忽不定、恍若鬼魅，在短枪临身之前，忽地划过一道弧线，已经来到发怔的石破眼前，将他的攻击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这正是龙威的另两项绝学，如阴令、如电令，所谓难知如阴、动如雷霆，一旦施展这门身法，来去如电、辗转自若，管你是在九天之上还是深渊之中，皆如同腾云驾雾、飘逸如神，如阴令能不教天下所有偷袭暗箭近身，如电令更是趋退堪比雷霆闪电、难以捕捉其身形。待发现踪影之时，恐怕早已命丧龙威的掌下了。

    现在的石破就是如此，当他意识到敌人就在身前之时，胸口已经被印上了一掌。这一掌好生霸道，排山倒海、重于千钧，又暗藏灼烈无比的真气，让石破五内如焚，浑身如同蒸熟了一般，直冒青烟。石破忽然想起，这与龙吟莫嚎的焚吞霸炎极为相似，不同的是，焚吞霸炎更为霸道，讲求一击毙敌，烘炉般的真气在一瞬间将敌人焚成灰烬，而黄景异的掌力则更加沉厚，恰似沉疾缠身、温水煮蛙，将人慢慢烘烤致死，比莫嚎更要毒辣几分。石破却不知道，黄景异这一路掌法却是“如炎令”，当年莫嚎能够创出“焚吞霸炎”这门绝学，也是因为从这路掌法中获得的启发。

    在全身游走肆虐的guntang真气，没有令石破退缩，反而点燃了他的热情，在黄景异惊讶的眼神中，扣在手中的最后一支短枪没有出手，而是就此爆发。鲜艳的赤芒中，两道人影倏然分开。

    黄景异终于有些形容狼狈，他右手的大袖已经消失，长衫的下摆也丢失了一半，脸色微白、神情冷冽，阴晴不定地看着石破。与他相比，石破则凄惨多了，右臂连肩消失，血流如注，可他反而像占到了大便宜一般，放肆大笑、意态张狂：“你强，我就要比你更狠。怎么样，气愤了吧？感到耻辱了吧？人心就是这样，明明比我强大得多，就想要完美地战胜，不付出任何代价。即使让我重伤，你也会因为丢失一点点脸面而郁闷不已。老鬼，收起你过多的高傲与装模作样的姿态吧！”

    石破向黄景异勾了勾手，笑道：“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俯视我，不过你不必生气，因为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仰视我。我只是平等地看这个世界，也要求这个世界以平视地角度看着我，没有例外，天地是这样、神佛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黄景异愤怒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值得他大动肝火了。石破的意思，分明是说自己平平无奇，既像神佛一般放在他的眼中，又和芸芸众生一样并不放在心上。这对罕逢敌手、神威盖世的龙威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但与莫嚎不同，黄景异越是愤怒，面色便愈加冷厉，如今的他脸上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即使站在十余步之外的叶孤君也能感到一股恶寒袭来，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吐息间竟然冒起了白气，原本渐有春意的草原上，竟然因为一个人而再次步入了寒冬。

    见叶孤君有些吃不消，浩叹忙侧过身，挡在他的身前。叶孤君顿时感觉大地回春、几乎冻僵的身体也恢复了直觉，知道浩叹挺身相助，他淡然道谢。对于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浩叹只是笑眯眯地点点头，便紧盯着黄景异与石破两人，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如海令，黄景异的自龙魂三宝典中的“王之宪”中领悟的独门心法，练成者功力便能浩浩荡荡、无穷无尽，内功的阴阳变化更能随心意变换如意，时而如同冰洋沉寂、时而如同火海泛滥。虽然是自创的心法，龙威自己也只是修炼到第八重，他曾自傲地宣称，“九重圆满、可王天下”，虽然有自夸之嫌，但龙魂中从没有人予以否认。

    世所公知，龙胆被誉为炎黄龙魂中炎黄二帝之下的最强者，但莫嚎等老一辈的人中却认为，黄景异才是十全中当之无愧的魁首，概因这些年他极少出手，才让魏无病等后辈出尽风头。

    龙威出道以来，没有人见过他内力枯竭，更甚少有人见过他全力以赴的功力到底有多高。若不是他性格怪僻、为人孤傲，在龙魂中的人缘并不算好，难以服众，十年前龙魂的位子未必能轮到诸葛遥来坐。如今，被石破彻底激怒的他真气四散、引动天变，置身于这气场之中，仿佛海潮没身、冰山欺近，远在身后的叶孤君尚且难以抵挡，直接面对的石破更是血气凝冻、牙关打颤，渐渐剥夺对身体的控制权。

    石破知道，决不能在等下去了，待对方的真气完全入侵到了体内，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一声响指，他瞬息闪现到黄景异身后，另一只手拍向龙威的后心，掌上附着的正是充满了可怖的毁灭之力的戮仙剑气。

    “雕虫小技。”

    黄景异嗤笑一声，他早就料到石破会有此举动。四周布满了石破的陷阱，他便索性以静制动，让对方主动攻来，但石破就会发现，掉入陷阱的，反而是他自己。

    手掌挥出一半，便再也落不下去了。在黄景异“如海令”、“如山令”的两相压制下，石破只觉一座冰山阻隔在两人之间，自己根本无从下手。他一咬牙，心中发狠，悍然引爆手中的戮仙剑气，将围困住自身的真气连同左手一齐被吞灭，可刚刚恢复自由之身时，黄景异已经从视野中消失。

    “竖子，黔驴技穷了吗？那么，死吧。”

    冷淡的话语，绝对的审判。

    再次临身的重压让失去了双手的石破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然后是从四面八方攻来的拳脚，“如山令”、“如风令”、“如阴令”同时发动，再没有了黄景异的身影，只有漫天而至的打击，石破没有反击的权利，只有承受的命运。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止无休的攻势终于结束，石破软软地摊在地上，血流如注、奄奄一息。负手而立的黄景异看得眉头大皱，不要说普通人，就是内界的高手承受了自己方才那疾风暴雨的攻击，也断然没有活路了，这石破却一息尚存，他的体魄，的确强悍得惊人。

    “小子，你一无是处，唯一可取的，也只有这份顽强的生命力了。”黄景异淡淡说道，抬起了右脚，“我便看一看，你是否还能不死。”

    似乎已经发泄出了心中怒气，又似乎要戏弄石破，黄景异并不急于了断，而是看着石破。可他失望地发现，在石破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恐惧，死亡对他来说，和家常便饭没什么区别，不能对他的心境造成任何影响。

    石破抬起头，满是笑容，“你不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在万象创生之力的滋生下，不但两臂又重新长出，全身足以致命的伤势也随之痊愈。他一个打滚，躲开随时可能落下的铁腿，翻身而起，掸了掸衣上的尘土，笑吟吟地说道：“为什么不给我致命一击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不可能躲开的。”

    黄景异却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你就这么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