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恸鸣的草原（二十一）
站在一个山丘上的罗恋登高远望，他是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赶到的，幸运的是，他既没有惹起严阵以待的将士们的注意，也没有被白热化的战斗波及。他就静静地挺立着，一边安抚着受惊的马儿，一边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逃兵、惨叫、混乱、溃散。 这就是他眼中所倒映的景象。 激动的神情在罗恋的脸上慢慢浮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了。此时的他，想要纵情高唱，于是，他开口了： “掌握绝望与破灭的魔神，孤高而无情的恐怖之王，向人间施加了他的诅咒和愤怒。勇敢的士兵沦为了胆怯的鼠辈，抱头四散，没有人敢于面对他，面对自己的绝望和死亡。这一刻，草原在发出了恸哭；这一刻，人们只能祈祷与呼救；这一刻，我们恐怖的王又在发出怎样的欢笑呢？” 心念一动，罗恋不由吟唱起那世纪末的预言： “完满千年之时，迎来破灭之刻。 那一天，恐怖之王将从天而降，手掌毁灭与绝望。 为了令终结与审判驾临世间。 天空用盛大的烟火庆祝他的诞生。 大地用流淌的鲜血洗净他的步履。 人们用高吭的哀鸣赞美他的欢笑。” 苍凉悲壮的歌声在风中回荡良久，罗恋终于意犹未尽地住了口。他想要跟靠近地体验这罕见的一幕，就要上马，却被一物骤然顶在腰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压倒了地上。 他大惊，回头一看，就对上一双阴森森的眼睛，不等他开口，便被两人七手八脚地堵上了口、捆住了手脚，只剩下眼珠转了两转，才发现五个身穿迷彩服、提枪挂雷的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上来，将自己制住。命运如此安排，他也坦然接受，熄了反抗的心思，坐等他人发落。 将罗恋捆得结实，一人粗声说道：“老大，怎么处置这王八蛋？” 另一人说道：“这王八羔子在这里说风凉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一刀宰了，一了百了！” 那老大沉声说道：“要杀他，老子也就不绑他了。”他看了山下那惨烈的场面，大叹一声：“想不到堂堂羽林，竟然落到这般下场。帝国的颜面与军威，怕要一朝丧尽啊。” “我看是一群怂包，换成咱们西北军，能这般不堪？” “话不能这么说。”那老大摇摇头，思量着说道：“羽林军乃是帝国屈指可数的强兵，在某些方面，就是我西北精锐也是比不上的。这场大败，只能怪指挥不力，还有那个石破太妖邪了。” 五人一时默不作声。他们奉命前来，观察战况，自然这里发生的一切了解得七七八八，石破杀人攻心，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击溃了羽林军，这等实力，想想就让人心有余悸。 那老大将罗恋杠在肩上，说道：“抓这人，一是判断他可能与石破一行有所关联，而也是为了保护他不在这兵荒马乱中被误伤。任务已经达成，咱们撤。这人，就交给上面处理吧。” 其余四人一致点头，退下了山坡，身影忽隐忽现，已经失去了踪影。 “哈哈哈，痛快！好你个石破，见到你，我心甘情愿地送个服字！” 没有了任何压力的欧格白大摇大摆地在前方走着，聆听着四周传来的叫声与脚步声，他已经切实感觉到，这支军队已经完了、战斗已经结束了。 半个小时，石破便连打带恐吓地收拾了对方，实在令他大开眼界。猜忌暂且放到一边，至少现在他还算是己方的盟友，欧格白自然为了胸中的恶气得以抒发而开心不已。只是令他苦恼的是，骆驼却是在炮火中丢失了，情况紧急，自己又要照顾石玉竹，也顾不上畜生了。想起那些干粮和淡水，还有以后的行程，他又是一阵头疼。 石玉竹则安静地跟在后面，她低着头，双手握得紧紧的，心中抑郁不已。 明明自己已经拥有了力量，可还是帮不上夫君的忙，她不甘心，只想变得更强大、更靠近夫君的境界…… 希律律几声马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只见三匹骏马由远及近，奔驰而来，不一刻便来到两人身旁，状似亲密，背上还挂满了水袋干粮。 想起早上与忽必来告别时的场景，欧格白一拍头，骂道：“忽必来你个老小子，明知道帝国军就在附近，却装神弄鬼，也不提醒我们一声，我干！” 猛地想起身边就是石玉竹，欧格白收起了自己的满腹辱骂，又赞道：“算你小子有良心，知道送来马匹和补给。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两人急于寻找石破，也不多说，纵身上马，向东方驰去。 忽必来摸了摸鼻子，轻笑道：“我觉得现在欧格白一定在痛骂自己。唉，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啊。” 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赤老温心想，不骂你就怪了，身为草原上的霸主之一，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耳朵，华夏帝国这么大的动静，你也不提醒人家一声。你是好人？充其量只是一匹想要看热闹的冷血之狼罢了。 似乎看穿了别人对自己的嘲讽，忽必来嘿嘿笑道：“我可是看得出，石破早就想要找些乐子了，不告诉他们也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而已。听听，那个人现在是多么得开心啊。” 大地上，是万人逃散的呼叫，天空中，是石破畅快的欢笑。 “真好啊，如果石破想征服世界，我想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投身他的麾下吧。”忽必来轻蔑而激动地望着远方的人流，马鞭轻扬，“大丈夫，正该如此！” 对于忽必来明显是在挑战自己权威的话，帖睦尔只是一笑而过，说道：“不要急躁，当狼王们重新聚首的时候，就是我苍狼图腾奔驰呼啸、踏破仇敌的一刻。走吧，精彩的节目已经结束了。”说完，调拨马头，绝尘而去。 忽必来、赤老温、哲别也一声呼啸，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