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恐怖的双王（三十一）

    石玉竹并没有父母，一开始更没有姓名，她从懂事开始，便在一家孤儿院中长大。

    那是一家专门收养天生丽质的孤女的场所，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权贵培养举止优雅、柔顺驯服的妻妾，而石玉竹就是其中最为优秀的一人。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或许应该违抗这任人摆布的命运，但是当她看到那些反抗的人被折磨得丧失光彩的空洞眼神时，便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为了保持少女们的冰清玉洁，那些院里的嬷嬷们不会实施体罚，以免伤害到柔嫩的rou体，但她们却有无数的手段来折磨你的灵魂、摧残你的精神，直到学会屈服为止。石玉竹是一个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她只要做到最好，就能得到宽敞的房间、优厚的衣食，至于将来怎样，她不愿去理会。

    孤女们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被预订出去，有的是世家的贵人，有的是豪门的子弟，他们会采取浏览信息、或者亲自前来的方式，像挑选货物一般，为自己或别人选定中意的女孩，让院方培养她们，直到她们成人之后嫁入自己的家中。

    还记得有一天，一位目光慈祥的老人来到了孤儿院，他一眼便相中了玉竹，拍着她的小脑袋，问她愿不愿意当自己的孙媳妇，不懂得拒绝的玉竹自然只能点头。临走之前，那老人为她取名玉竹，寓意如玉温润、如竹高洁，并将自己的姓氏赐予了她，对院方的要求也只有一个，将石玉竹调教成一个完美的妻子。那个老人便是石守心的祖父，当时的石家家主石宏基。从此，石家多了一个远房亲戚，石守心有了一位未婚妻。

    为了达到顾主的要求，石玉竹接受了严厉到几乎严苛的训练，从坐行起居到琴棋书画，她每天都要接受严酷的训练。同时，她每天都要独处静室，默念石守心的名字，定时观看石守心的照片，将自己未来夫君的名字相貌铭记在心中、镌刻在灵魂。

    在负责教导的嬷嬷看来，所谓完美的妻子，就是一心一意、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丈夫，随时随地保持自己的沉静与风仪，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一样，随着丈夫的命令而优雅地舞动，没有怨言、没有自我。他们做到了，或者说石玉竹的表现超出了任何人的期待。当时的院长甚至自得地宣称，这是孤儿院建立以来制作出的最完美的作品。

    苍白的脸庞、无瑕的举止、沉静的性情、清冷的气质，当石玉竹坐在一处时，她就不再是人类，而是无声无息、无欲无求的人偶，没有灵魂、没有感情，一切都是那么得完美，能让任何苛刻的男人挑不出毛病。这就是完美的妻子。

    石玉竹也为此而自傲，但那只是一瞬间，她平静的心湖很难涌现一丝波澜，即使偶有起伏，也立刻会归于平静。这或许就是她的本性，她的追求，一切的胡思乱想都被自己扼杀在萌芽之前，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做好那个人的妻子就好了。

    就在石玉竹一切就绪，只等披上嫁衣，风风光光地嫁给那个早已经被指定的人之时，那个人却失踪了。带着他的恋人，消失在人海之中，对种打击，无论是对哪一个女人，都是无以复加的。

    石玉竹有足够的理由否定这门婚姻，然后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石家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因为石守心绝对回不来了，他不是永远地消失，就是被世家杀死，不会有第三条路。但石玉竹却仍然能够保持冷静，因为对于她来说，自己的未婚夫爱不爱自己，在不在家中，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只需要嫁给他就足够了。

    石玉竹最终嫁入了石家，和一个不知所踪的丈夫拜堂成亲，安心地成为了少夫人。有人笑话她迂腐，她不在乎，因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和生存的意义。不这样做的话，她会无所适从，甚至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下去。她只是一具无心的人偶，没有命运之线的拉扯，便只能在舞台上慢慢腐朽。

    然后，石破出现了，石玉竹要求自己表现出真心而矜持的欣喜，但实际上她的心中依然没有变化，她的生活不过是从在石家守着夫君的灵位，变成守着夫君本人而已。石破看穿了她的本质，厌弃她、拒绝她，这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能够继续作为石守心的妻子活下去。

    只是，在与石破的接触之中，石玉竹的心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一些让她焦虑不安的感情在不断萌生。

    石玉竹察觉到了，自己变得不再完美，心在起伏、情在嘶鸣、灵魂在发出欲望的渴求。

    明明与夫君相遇了，明明能够留在他的身边了，明明所有的使命都已经达成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满足与欣慰，反而更加思念着什么。石玉竹感觉自己要坏掉了，而坏掉的人偶是不能留在夫君身边的，所以她要离开，直到修复自己才会回来，虽然她也不清楚要用多少时间、究竟能不能修好。

    但石破阻止了她，并对她说，自己很喜欢不完美、坏掉的石玉竹。当听到那一句“现在的你，很可爱哦”之时，石玉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快要炸开了，一种莫名的充实感遍布了自己的全身，自己的坚持、教养、追求，都变得无所谓了。就这样继续和夫君在一起，不是也很好吗？

    明明这样是不行的，石玉竹告诉着自己。

    但是，都无所谓了，真的。

    在和李清云的比斗中，石玉竹豁尽了全力，她任由自己的欲望指挥着身体，去杀伤、去掠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追求什么，或许那时的自己真的很丑陋，但只要夫君觉得可爱，她不介意更加地放纵。

    曾经无欲无求的人偶，在拥有了心灵的一刻起，便强烈地渴望着他人的认可和爱。石玉竹想要的只有一样，为她从死物变为活物的蜕变而高声喝彩的人，他的目光、他的夸奖、他的感情，他的一切。

    为此，她奋力拼杀。

    石玉竹以微弱的优势胜利了，她期待着夫君在事后对自己的奖励，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也好。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石破遭到了别人的暗算。刺伤自己的长钉射进了石破的眉间，让他痛不可当。

    这只是开始，又有两把宝剑，一黑一白、一长一短，分别从石破的咽喉和胸口透出，黑的如同夜空深邃、白的好似寒霜剔透。石破大呼一声，抛开了臂中的石玉竹，正欲返身，却被背后之人制住，一举钉在了地面上，难以行动。

    石玉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淡笑间败尽天下高手的夫君怎么会有如此被动的一天，更不明白方才还在与自己争夺夫君欢心的女子怎么会突下杀手。这天地，莫非颠倒了不成？

    “李清云，你做什么！”

    让石破如此狼狈的，正是刚刚被他救活的李清云，此时的她面无表情，偏偏白衣胜雪、圣洁无比，再没有了楚楚可怜的风致，只有那高不可攀的神圣。她见石玉竹欲起身，美目一转，轻声吐出一个“定”字，石玉竹便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只得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翻脸无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