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反乱的宣言（二十）

    此时的巴依的确感到自己的脑袋胀大了一圈，有生以来，从来是自己算计别人，而面对欧格白，他总感觉自己只是他手心上的一只蚂蚁，这让他非常不安而焦虑，看到欧格白仍然软软地坐着，他才放下心。

    “你知道又如何，正如你所说，这种毒药是没有解药的，你没有反抗的余力。谈话已经够多了，现在我只想要你的答案！降，还是不降？”巴依的耐心终于耗尽，现在如果欧格白选择后者，他会毫不犹豫地送其去见独尊。

    “巴依老爷，很遗憾，我的回答是，您实在太天真了。”

    “我讨厌开玩笑。”巴依一挥手，哈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枪了，“我也很遗憾，这是你最后一次开玩笑了。”

    就在巴依准备处置马半匹一行的时候，众人的惊呼使他不得不再次看向本应该被打成血葫芦的欧格白。眼前的奇景，同样让他惊叫出声。

    那是任何人见到都会毕生难忘的景象。灰暗的气场萦绕着欧格白，而rou眼看不到的子弹却在进入气场之后，变得异常缓慢，等它们接触到欧格白的身体之时，就像失去了势能的弹珠一样，颓废地落到了地上。那声响清脆悦耳，但这众人耳中却有种冰寒刺骨的魔力。

    “没有接触到内界的你，在我和像我这样的人的眼里，和小丑没有分别。”欧格白明明靠坐着，人们却感觉他在俯视着自己，“无知、愚蠢、自不量力。最让我讨厌的是，你这样的蠢材还要鼓动更多的人陪你一起去送死。”

    巴依不愧是枭雄心性，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异，反驳道：“我的计划完美无缺，一切尽在掌握，没有导致失败的破绽！”

    “那好，我就发发好心，让你直面自己的愚蠢。”

    “可惜我并没有兴趣听，给我杀，所有人格杀勿论！”巴依有些不敢面对欧格白，或者面对他的答案，他拼命地告诉自己，凭借压倒性的火力，将这里的人全部杀死，然后按照计划执行下去，自己一定能够成功。

    连串的枪声响起了，却如同在演奏现场的交响乐，人们发现，四周都变得灰暗，如同演奏开始、熄灭灯光，而欧格白则如同场中唯一的指挥家和演奏者，挥洒着自己的风采。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混集惊愕与恐惧的目光，就是对他的演出最热烈的掌声。

    “褪色的失界。”

    是的，这个艳丽缤纷的世界正在失去它原有的颜色，一切的力量都将变得脆弱不堪。马半匹等人今天算是尝到了刀枪不入的滋味，无数的子弹倾泻在自己的身体上，却无法造成一丝伤害，这些杀人利器在一瞬间变成了玩具，无力地掉落在地上成为它们唯一的归宿。

    整个大厅，都在不断地变得苍白。就像中了销魂香和腐骨散之毒一般，巴依父子和他们的手下也软软摊倒，连举枪的力气也被剥夺。

    所有人，都看向了欧格白；所有人对未来的期待，都被染成了灰白。

    “看来现在你们能够安静地聆听我的话了。”欧格白微微一笑，说道：“巴依老爷，逃避不是办法，坚强的人应该直面惨淡的人生，不是吗？”

    巴依的嘴角抖了抖，他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是因为欧格白鬼神般的能力，还是因为心中的恐惧，他想不明白。

    “首先，你裹挟教民一起造反的办法几乎是行不通的。帝国没有你想得那么愚蠢，信徒们也不会是铁板一块。或许在你顺风顺水的时候，能够取得一些优势，但是一旦遇到些许挫折，信徒们就会变成一团散沙。生活在华夏中，他们能够体会到这个国家的强大，在如此一个庞然大物面前，凭借一时血气又能坚持对抗多久？何况天子只要发出一纸诏令，称只诛首恶、余者不咎，我相信很多人都会乐意将你和你忠诚的部下绑了送到帝国的手中。至于死在教民手中的华夏人，在稳定西域的大局面前，他们的生命什么也不是。帝国不会追究谁杀了他们，而只会将一切罪行推到你们的身上。这就是华夏帝国的作法，以前是。现在也是。还有，不要再提你那个异想天开的行刺计划，我敢说，他们甚至没有动手的机会，就已经被擒住了。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能够击杀天子，帝国完全可以推选出另外一个人取而代之，然后继续做他们该做的事，一人身系天下干系的时代已经在华夏结束了，你的计划从开头就是错误百出。”

    欧格白摇着手指，很是遗憾地说道：“其次，我不相信马氏之中全是傻瓜，能够被你随心所欲的戏耍。世家之中绝不缺乏人才，否则他们也不会存在上千年。只要有一个人识破了你的诡计，逃脱到军队中，你的势力就会被立刻碾碎。而你却信誓旦旦地说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乐观，还是说你天真。”

    “至于你那野心勃勃的包围网，我只能说你智慧的绝大部分已经交还给了独尊。天竺、南洋、还有藩州的反抗组织，如果真的有雄心魄力敢与帝国相争，这些年也不会被吃得死死的，就算它们响应，又如何协调、如何配合，这些你认为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吗？我猜等他们商议出结果的时候，你的尸体已经被帝国游街示众了。至于美利坚和欧罗巴倒是有干预的可能，但你如果成功了，结出的果实只会被它们摘走。你会被它们一脚踢开，或者成为惟命是从的傀儡，而西域在经历了一番战祸之后，统治者不过是从华夏人变成了欧美人，仍然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变得更糟，那么还不如保持原状。”

    巴依的脸已经苍白到极致了，他发现对于欧格白提出的破绽，自己没有一个是能解决的。

    “最后，虽然不知道你是经过怎样的思考才认为我是可以向你效忠的，但结果就是，我安安稳稳地坐着，而你则跪在我的脚下。很遗憾，你没有令我臣服的资格。”

    “为什么？”巴依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嘶鸣着自己的不甘：“为什么！大食有你这样出色的人，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还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所有人，都用蔑视的眼神看着我们大食人，他们嘲笑我们的落后和弱小，我只不过是想让我们变得强大而已，为什么你不帮助我，反而还要阻止我！”

    “所以说你太天真了。”欧格白淡淡地说道，“你以为，大食拥有像我这样的力量，华夏、美利坚、欧罗巴就没有吗？”

    像喉咙被突然扼住，巴依失声了。

    “这个世界中存在着你一无所知的世界，我们称之为内界。我们是世界背面的王者，拥有绝强的力量和坚韧的精神。但是，即使在这个世界里，也是存在制衡的，华夏和美利坚在内界中依然有着绝对的统治力，而我们的独尊之剑则显得过于弱小。巴依，在我们的眼中，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场闹剧。”

    “不！”巴依嘶声否定着，他不允许任何人嘲笑自己一生的目标，“你们只是在逃避，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逃避独尊赋予给我等的任务。但我们没有，我奋斗终生的目标就是西域的独立，大食的强盛。对我的求助无动于衷的你们，对我们的敌人束手无策的你们，什么也无法改变！”

    “我们正在改变。”欧格白怜悯地看着几乎陷入疯狂的巴依，“让你们这些普通人退出独尊之剑就是证明。接下来我们将进行一场圣战，琉璃剑全员对抗一切阻挡大食崛起的敌人。很可惜，这场战争不是你们有资格参加的。而这场战争的结果只有两个，我们胜利，大食从此站起来；或者独尊之剑和琉璃剑覆灭，大食、唯独尊教就此消失。你们，只需要闭上嘴等待结果就行了。”

    巴依张大了嘴，马半匹也吐出了舌，欧格白的话让他们无所适从、心如乱麻。用区区十人抗衡全世界的敌人，这是巴依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而且这一战居然将决定大食的存亡，这实在太儿戏了。而马半匹同样对此不敢置信，身为马氏的宗主，他当然知道内界的存在，但他并没有接触过内界之人，在心中对他们定义也不过是会些失传的武功或是神奇的超能力，比普通人强上一些罢了。自己率领一百人，或者几十人，照样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即使如今见识到欧格白的能力，他仍不认为几个内界中人便有决定世界局势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