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血染的婚仪（十六）

    “阁下可是石守心石公子？”

    轿中传来优美动听的嗓音，终于让女子想起来了，眼前之人正是石守心，她来南方之前，还特地着手下拿来石守心的画像，记在心中。只是此子的变化实在太大，原本显得胖乎乎的身躯已经如此美观健硕、充满着阳刚之气，平实中潜藏着狡黠阴郁的神情也变得天真无邪、飞扬跋扈，只有口鼻和脸上可人的婴儿肥仍依稀留有当年的影子。

    “我不是石守心，那家伙是这幅身体的前任。我叫石破，只说一次，石破天惊的石破，请你们记清楚了，别再搞错！”石破很不耐地说道。心中恨道，他奶奶的，那废物生前籍籍无名，怎么死后反而有这么多人惦记着，真是奇哉怪也。他觉得自己应该考虑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所有人记住自己是石破，而不是石守心。

    “公子大难不死，更改姓名，是为了纪念破而后立、浴火重生之意么？”

    见石破久久不答，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女子喝道：“公主殿下屈尊问你话，你竟敢心不在焉！”

    来者正是专程南下，欲与大难不死的石家子一晤的月读夜尊、真田雪村一行人。他们本想前往花都寻找石守心的踪迹，月读知龙牙的婚事即将在越秀山庭举行，有心窥视一番，作为今后炎黄龙魂与九大世家关系走向的判断依据之一，便吩咐真田来到了番禺山下，却不料正遇见了石破。

    被真田打断了思绪，石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憋着嘴说道：“询问别人之前，是不是该把自己的来历说说清楚？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本宫高天神原月读夜尊。”

    真田本欲发难，但见公主报上了姓名，也只得怏怏地抱拳道：“在下百万神影统领之一，真田雪村。”

    石破闻言眼中一亮，笑道：“你们和国都是这么有趣搞笑的吗？高天神原，月读夜尊？真的有名头那么厉害，当年也不会被炎黄龙魂打得落花流水了。还有这位小meimei，还百万神影？你们和国军队都没那么多人吧，号称百万，你想吓唬谁啊？”

    一番话说得雪村娇呼一声，拔出刀正欲蹂身而上，却被轿中的月读喝止。她掀起轿门，便能看到一只美丽的手，莹莹如玉、皎皎如月，动作优雅，看似缓慢，实则极快，那只手只得惊鸿一瞥，便收回了袖中。奢华的和服、高贵的气质，在斗笠和白纱中朦朦胧胧的轻柔目光，使这位神原的公主如梦似幻、近又似远。

    她婷婷而立，用独有的飘渺如歌的谈吐说道：“公子说得通透。可古来传统如此，本宫又怎敢擅自变动？只要心中所想、手中所为皆是当今之事，名不副实又有何妨？华夏的炎黄龙魂，以炎黄两帝、圣兽神龙为名，可当今的华夏人，又有几个继承了炎黄血统？民族融合、国家分并，在历史的大浪淘沙之中，古来的血脉早已分不清是传自哪一位祖宗。便是神龙，又有谁人见过，不过是人们虚构的圣兽而已。美利坚的神选福音，也是自说自话，圣理教承继千年，没有哪一位圣徒宣称过美利坚便是圣主亲选的国度，委任其散播福音，更是无从说起。天下诸般，难道不是皆如此么？”

    “便是公子，不也是改换名字，取破而后立之意么？天下无数人物，所起之名，也不过是取名者将自己的愿望加于其上，以表达对其的眷恋厚望罢了。公子以为然否？”

    月读轻曳衣裾，说不出的风雅动人，而她的话却绵里藏针、暗隐机锋，见石破哑口不言的样子，一旁的雪村也讥讽地嗤笑一声。

    石破真是没料到，一天内竟遇上两位将自己说得无可反驳的女子，不过石玉竹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中，与她讲道理，让石破颇有对牛弹琴之感。而眼前的女子则不然，不但言之成理，而且见识精辟，最重要的是她的话很合石破的脾胃。

    石破朗声大笑，全无受窘之态，“说得好！天地本无名，庸人自取之。我便是我，你便是你，何须多言！你很不错，是来找我的？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我今天心情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啊！不但为非作歹，还与倭寇勾结！臭小子，看你今日还有何话说！”

    月读正欲开口，便听一声长啸传来，而真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与带有污蔑性的内容，眼中飞快闪过的并非羞恼，却是忧惧。

    “公主殿下，您快走，这里由我挡住！”来人威名赫赫，而月读却是金枝玉叶，绝不能受到丝毫损伤，雪村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牺牲自己，也要护住主人周全。

    “雪村，稍安勿躁。”月读深藏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石破诡异的微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华夏乃礼仪之邦，炎黄龙魂不会对本宫怎么样。大不了遣送本宫回国罢了，无需紧张。”

    即使如此，让龙魂之人强制驱逐出境，也是对神原莫大的侮辱，所谓主辱臣死，若真的那样，真田只好自杀以谢公主了。

    不待她细想，已有两人飞身而来，转眼间停在几人十步之外，一位隐含霸气的汉子，一位英挺不凡的青年，正是莫嚎与玄应。

    “老爷子，看到您并无大碍，我真是惊喜交加啊！”

    对于石破的恭维，莫嚎冷哼一声，一双眼如同霹雳炽焰，扑向石破与高天神原一众，“老子没死，一定让你失望了吧。臭小子，看你的样子，是被李观骐那小子赶下山了吧。”

    兰佩芷的叙述极为简洁，只是说石破与白昭扬交手，用诡计将后者打成重伤，随后的事当然一无所知。而如今的石破看上去无伤无痛，若真的与龙牙手上见真章，莫嚎绝不相信他能够不付出代价。依他所想，必是李观骐剑锋一出，这小子见没有便宜可捡，便退了出来，他能力诡奇、进退自如不成问题，可若说他能杀死龙牙，莫嚎绝不相信。其实纵观整个内界，能取龙牙、乃至龙魂中任意一人性命的人物，也是寥寥无几的。要知道，内界之人交锋，或许能够立判高下、却很难决出生死，毕竟若是一方想逃，只要不是功力相差太多，或是能力克制过于明显，另一方很难留得住。况且从他们遇到兰佩芷开始，相隔不到二刻，想拔掉那颗龙牙，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因此，即使嗅到了石破身上散发的血腥味道，莫嚎还是喝道：“小子，你又滥杀无辜了不成！”

    石破却是笑着应道：“是喔，而且还杀了很多呢。”

    “混账！李观骐那个臭小子，净顾着自己新娶的媳妇，竟不管别人的生死了吗？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您恐怕没这个机会了，或者要等上很长时间才行。”

    “你什么意思？”

    “龙牙李观骐已死，你若是想收拾他，除非真有死后世界的存在。看你身子骨强壮得很，离死应该还有很长的时间吧。”

    一语既出，全场惊呆，莫嚎、玄应、月读、真田还有抬轿的两名忍者，皆是全身发僵，石破的后半句话，竟是没有听入耳。

    龙牙李观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