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交错的思绪（十）
“被骗了？”石破闻言一愣，随即开始回忆过去种种，虽然断言自己不是石守心，但没有他的经历，却又他的记忆，在脑中反复思考，那柳寒婵句句在理、举止自若，不管是以前的石守心，还是现在的石破，根本没有怀疑的余地。所谓被骗，到底从何而来？石破想不出，只得无奈地看着通天。 通天笑道：“好，我就费些力气，让你看个明白。”他挥手一指，湖面的景象开始回放，定格在石守心两人回转的那一刻，视角拉向他们背后远处的柳寒婵，此时的她，嘴上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使原本明艳的她看起来极是妖艳，勾人心魄，与石破印象中的形象大不相同。 “嘿嘿，再让你听听她心中在想着什么。”通天手指一勾，柳寒婵不同于以往知性清丽，而是充满魅惑的声音传了出来。 “石守心小弟弟，白雪心小meimei……原本就觉得这次森林大火诡异重重，所以过来看看，果然不虚此行呢。嘻嘻，想不到故意中了陷阱，瞧瞧是谁藏在这深山老林之中，竟能有如此的收获，两只可爱的小猫咪，还一直跟我耍心眼、不说实话，我可要好好惩罚一下你们喔。嘻嘻，不是我心狠，但不将你们这么可口的诱饵抛出去，又怎能再次搅动华夏即将平息下去的风云呢？九大世家、炎黄龙魂，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嘻嘻……” 看着画面中柳寒婵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石破真是哑口无言了，他自问已经回忆得很仔细了，当时的石守心更是观察入微，生怕被蒙骗，没想到这柳寒婵竟将一个善解人意、活泼开朗的大jiejie角色扮演的如此惟妙惟肖、毫无破绽。碰到这么一位可以骗倒天下人的尤物，石守心也只能自认倒霉了。石破对自己的过往毫无同情，幸灾乐祸地想着，最后笑道：“人算不如天算，那废物自以为能识得人心，终于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又有几人能识破如此的伪装，这位jiejie实在了不得啊！” “这人的确不简单，不但机巧百变，而且对人心了如指掌。她的修为极高，在当世应该是顶尖的人物。” 通天甚少夸人，连见到那卫步平时，也只是道一声“不是俗物”了事，没想到对这柳寒婵竟如此青睐，石破不由去看他神情，以确定他是不是看人家貌美，动了春心。没料到，一抬头，就看到通天带着诡异的笑看着自己，道：“即使是现在的你，也无法看破她的底细，更不是她的对手。” “放屁！现在的我见了她，一定将这可恨的女人打趴下！”石破嘴上强硬，但有苦自己知。 他与通天交手，的确强上了不少，但极为有限，即使有戮仙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和保命的工具。如今的他，比普通人自然强大上百倍，但与卫步平、莫嚎、拉曼查之流相比，只有挨打的份。一想到这里，以石破的心志如铁，也不由有些丧气。看来自己是真的没有一点学武的天分啊。 石破消沉得快，恢复得更快，见通天仍诡笑着看着自己，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挺起胸膛，硬生生地将话题转开：“如此看来，就明白为什么石守心那么快就被人找上门来了，嘿嘿，接下来可就是本大爷诞生的一刻了。” 通天收起了笑容，正容道：“是啊，我也想见识一下，你这个无道的杀劫、扭曲的怪胎，是如何降临于世的……” 柳jiejie的确不简单，我石守心也自问见识过不少英雄人物，正气浩然的卫步平、老当益壮的莫嚎、彬彬有礼的拉曼查·萨维德拉、恬淡而执着的未铭、重情重义的白昭扬等等，却从没遇到过如此出色的女中豪杰。若自己没有雪心，恐怕会对她的风采迷恋不已吧。即使与柳jiejie只是暂时分别，但她的音容笑貌、豁达可人，仍在心中萦萦绕绕，久不消去。 但现在不是流连于过去的时候，我应该清除杂念，全心全意为我和雪心的未来而筹谋。 青州毗邻大洋，有不少负责偷渡至美利坚的渔船，只要出得起钱，就能扬帆出海。听闻偷渡的华夏人在美利坚有上百万，成为那里新崛起人群，华夏人社区已蔚为大观，在各大城市皆占有数十条街，各种产业店铺交织，热闹非凡。华夏的偷渡者由来已久，历史已延续上百年，他们在美利坚的国土上扎下根来，在美容、餐馆、物流和装修四大产业掌握极大话语权，甚至开始开始寻求融入美利坚主流社会的途径。自己和雪心到了那里，定能抛却在华夏的一切枷锁，大展拳脚，收获幸福。我们就在那里落地生根，再也不回来，而雪心，也会一辈子都不知道她父母的事情！ 就在离别后的不久，我终于收拾好心情，带着雪心离开山林，准备去临海打探消息时，一个少年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面目平实、气质冷峻，一身古装的青色长袍，手提深藏鞘中的长剑，但锋锐的剑气，已经勃然欲出。 “你就是石守心？身边的可是白雪心？”他的声音与他的气质一般清冷。 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几乎都要冻住了，将雪心护在身后，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炎黄龙魂’李观骐。奉命特来取石守心性命，带白雪心回家。” 我心中一凛，手中的两支短枪已然出手，也不去看是否命中，拉住雪心转身就跑，其实我心中清楚，能逃走的几率微乎其微，那短枪能造成伤害的可能更是一丝也无，但我与雪心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拼一拼我怎能心甘！ 我在飞奔中回头去看，那李观骐果然举手间用剑柄磕飞了短枪，安然无恙，正向我们走来，他毫不着急，闲庭信步般，不时还看看四周，好似在欣赏风景。我心中冷笑，你既然狂妄自大，视我为无物，就领你进我布下的陷阱圈，哪怕踩上一个，也要教你狼狈不堪！ 我拉着雪心，向树林深处跑去。 但很快我就发现，狂妄自大的，是我自己。那些在我眼中杀伤力极大的陷阱，在李观骐的面前，比不上一只纸糊的老虎。踏上捕兽夹，在夹子咬合之前，他的脚就已经迈了出去；牵动了绳索，上面的笼子还没落下，便被他剑不出鞘地击成粉碎；挖好的深坑、上面覆以一层薄薄的土和树叶，他能安然走过，如同脚下踩的是实地一般；脚脖被套索圈住，连接另一侧的柔韧树枝却完全不能弹起，就像被千钧巨石压住；顶端被削得极为锋利的木排向他砸去，他一个纵身，站在上去荡起了秋千…… 我们跑得越来越慢，他却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跟在后面。这个混蛋，分明是在戏弄我们！ 我停下步，转向他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如此做法，算什么英雄好汉，‘炎黄龙魂’都是恃强凌弱之辈吗！” 他也站定身，脸上没半点变化，冷冷说道：“束手就擒，便不必受这心惊rou跳之苦。” 我转了转眼珠，道：“听闻你也是贫苦出身，之后与林氏小姐相恋，想必也经历了诸多磨难，难道就不能放我们一马！”见他沉默不语，我心中燃起希望，继续道：“你们‘炎黄龙魂’皆是英雄豪杰，何必听白氏、田氏这些世家呼来喝去，他们无理蛮横，你们这么做可是在助纣为虐啊！” “为虐四方的却是你。”李观骐道：“你在辽东杀死三人，又在此地纵火烧林。你可知，你造成了多大损失，害死了多少人命，就连白氏……” “住口！”我生怕他将雪心父母遇害之事泄露出来，急忙出声打断，转开话题：“我也是迫于无奈，他们要抓我杀我，我难道还要坐以待毙不成！” “即使如此，你也难逃一死，白氏、田氏同时下达了对你格杀勿论的命令。” “怎么可能？”雪心惊叫道：“田氏的宗主，是守心的外祖，如今田氏的掌舵人田真阿姨，可是守心的母亲啊！” “田氏的命令，是田真亲自下的。” 我本以为早就对那女人不存任何幻想，但听到这一句冷酷的话，仍是被从外冷到了心里，我猛地退后一步，见扶着我的雪心满脸担忧地看着我。对，我还有雪心，我只有雪心，我还要支撑着她，怎能就此倒下！我强行压下心中悲愤，勉强向她一笑，道：“我的死活暂且不论，雪心回到白家会怎么样？” 李观骐淡淡地看了一眼躲在我身后的雪心，说道：“白氏宗主已经下令，为弥补与林氏的关系，将白雪心嫁入林氏。” “哦，不知嫁给林氏的那位青年才俊？” “暂时未定，待白雪心回家后再行商议。” “爷爷他……怎么能……”雪心闻言后如遭雷击，浑身簌簌发抖，满脸的不可置信，看得我心中疼惜不已。 我一只手紧紧搂住雪心，欲将自己的关心和力量分予她一些，一面不怒反笑，道：“好一个九大世家，果然名不虚传，为了所谓的安定大局，连骨rou亲人都可以牺牲！这种禽兽不如之举，你竟然还要协助！” “世家子弟，生来富贵，但也因此需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白雪心身为白氏女，便是白氏手中的棋子，必要之时舍弃也是迫不得已。这是白氏宗主的原话，我已经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你们了。是非对错，我不予置评，今日只是奉‘龙魂’之命，执行任务罢了。”李观骐神情冷酷，话中散发着森然寒意。 “好你个是非不分的李观骐！听说你要接替卫步平，承袭‘龙牙’的名号？真是可笑！依我看来，你连为卫兄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对于我的辱骂，李观骐不为所动，问道：“卫步平何在？让他出来见我。” 原来是冲着卫步平而来，怪不得放我们逃跑，他以为我们还和卫兄在一起，看来是想让我们与卫兄会合，将我们一网打尽。我心中一动，面色不变，信口胡邹道：“卫兄就在附近，你要动手就趁现在，否则惹得他赶来，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观骐眼中一寒，如同宝剑出鞘，冷冽的剑气直逼我的咽喉，他冷声道：“你在撒谎。我们內界之人，彼此皆有气机感应，除非刻意隐藏，否则周围有没有人，我等一感觉便知，卫步平并非藏头露尾之人，他绝不在这附近！” 我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卫兄去山下城中采买东西去了，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你休想找得到卫兄！” “为何？” 我暗中大喜，嘴上却哼了一声，道：“我与他用手机约有暗号，他入山之前会发短信给我，我若不依约回复，他就会隐藏起来，暗中打探我们的消息，你们自然就找不到了！” “严刑拷打，你还能嘴硬？” “你既然来杀我，就应该知道我的事情和性子，你以为我会怕吗？” 李观骐看着坦坦荡荡、凛然不屈的我，缓缓点头，目光又转向雪心。我生怕他看出蛛丝马迹，身体一挡，大骂道：“你还想以女流之辈做要挟不成？卑鄙无耻！不要忘了，命令是让你带雪心回去，你没权力伤害她！” 他思考一阵，问道：“卫步平什么时候回来？” “傍晚即回。” 李观骐看看正当正午的日头，说道：“好，我就等到傍晚。你们走吧。” 我和雪心面面相觑，竟如此简单让我们走，他不怕我们逃得没影了？ 似乎看穿了我们的疑惑，李观骐傲然道：“我已经用气机锁定了你们的身形，你们逃不脱我的追踪。” 我心中又是不信，又是恐惧，他所说的太过玄奥，普通人肯定会对此一笑了之，但我对他们这些人有所了解，他们武功绝顶，高来高去，本事层出不穷，令人叹为观止，甚至难以想象。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硬着头皮冲他抱了抱拳，以示谢意，听卫兄说他们这群人很喜欢这一套，见李观骐仍冷冰冰的，我和雪心退了几步，他也不追赶，便匆匆向临时居住的山洞跑去。 当我们的身影被密密麻麻的树林完全遮掩后，李观骐身边倏然出现一个高大粗豪的中年男子，他恭恭敬敬地向男子一礼，口称“师父”。此人正是卫步平、李观骐之师，“龙胆”魏无忌。 “你相信石守心所说是真？” 师父表面如此粗豪，说话却总是温声细语，让人印象深刻，和他相识相谈的人，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怀。李观骐心中嘀咕，嘴上说道：“徒儿看不出他耍诈的迹象。” “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高傲自负。若我是你，便将白雪心拿了，只要稍加威胁，以石守心对她的爱重，肯定什么都招了。” “可是，师父，这是在有些……”若对方不是自己的师父，李观骐一声“下作”早就出口了。 “并不是真正要伤害一介弱质女流，我说的是威胁，我看那石守心将白雪心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你只需用剑指着白雪心，只怕他石守心什么事都肯做。观骐，你须记住，有时掌握人心比掌握武功，更为有效。”魏无病语重心长地说道，见徒弟躬身领教，但知徒莫若师，他性子孤傲，是绝不肯用这法子的，心中暗叹一声，说道：“也罢，这次是你执行任务，我不会干预。这次来，只为见见步平。” 李观骐默然，心中却想到，自己与这位师兄只有一面之缘，就是他突然闯到自己家中，要将若水接走之时，自己与他大打出手，最终惨败收场。这也让当时家学有成，傲气冲天的自己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成为加入“炎黄龙魂”的一个契机。后来不知怎的，他竟然不顾“龙魂”和师父的养育、栽培之恩，在完成那次任务后悄然出走、不知所踪，成为“炎黄龙魂”创立以来第一个不告而退出“十全龙魂”的叛逃者，在全世界的內界中掀起轩然大波，更让全体“龙魂”颜面有损。不将他拿住问个明白，怎能给“龙魂”、全球內界一个交代！ “观骐，你的伤势如何？” 听到师父关切，李观骐心中一暖，收起了心思，答道：“已经无碍。‘命运三魔女’之一，‘织幻的魔女’果然厉害之极。若不是司马蘅率两名‘龙子’赶到，我恐怕要命丧于她手。”他不由摸了摸腹部，即使伤已痊愈，但那痛已经刻骨铭心，难以释怀。 魏无病叹道：“你去年在欧罗巴扬威，那是你运气好，没遇到真正的高手。欧罗巴称霸世界几个世纪，又怎么会没有深厚的底蕴？‘织幻的魔女’是当世最强之一，不容小觑。你能撑到援兵赶来，已经殊为不易。换做是我，也未必是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