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重新振作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今天的天气，没有往常那么炎热，尽管仍旧能够见到明晃晃的太阳，但是此刻的太阳一点没有之前的毒辣和火热，如同一个温存而害羞的姑娘一般，让人觉得很是温暖。 郑少华和邓嘉欣来到街道上，默默无语地走着，仿佛都没有怎么在意该去往哪里似的。出了小区门口之后，他们便直接往左走着，仿佛是约定好了似的，有种无言的默契。 走了一小段路后，邓嘉欣首先开口说道： “你现在就要回去了吗？……要不咱们到江边的公园走走，怎么样？” 郑少华看了看手上的表，回答道：“好吧！……” 于是，他们两人便继续往前走着。这条街刚好通往江边，不过还得走上一会儿。 他们两人又沉默不语了。此时此刻，邓嘉欣的心中真是狂跳不已，可能是这种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真有点猝不及防，一时半会没法缓和过来，自己的思绪也是异常混乱，心里的波澜也异常汹涌，简直快将她整个人淹没了一般。她只能尽量让自己从这种浪潮中，一点点回复过来。 她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仿佛身处在一场虚幻的梦境中一般！于是，她不自觉地望了望身旁的郑少华，想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她这段时间一直朝思暮想的人。 是啊，就是他！高挑的个子，挺拔的身材，笔直的身躯，有神的眼睛，坚定的脸庞……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都是那么温情，顿时将她从虚幻的想象中重新拉回到真切的现实中。 他还是那么沉默寡言，仍旧那么木讷敦厚！或许，只有在她面前时，他才显得如此沉默，才显得如此笨拙！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听说，你在京师理工大学，这是真的吗？……” “哦，这事你也知道，是我爷爷奶奶告诉你的吧！”邓嘉欣回答道，再次朝他的方向忘了一眼。 “是啊，我也是才知道的，就是在你来之前他们告诉我的……”郑少华回答道，目光仍旧直视着前方，“而且，我也是刚知道，你原来是邓大爷和马奶奶孙女的……” “我也没想到，你原来认识我爷爷奶奶，还经常来看望两位老人，真的挺意外，也挺感激的！”邓嘉欣感动地说道。 “没什么，我也是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偶然认识邓大爷的，久了就逐渐熟悉，没事的时候便抽空去看看他们，毕竟邓大爷也曾帮助过我……”郑少华说道，终于转过头来，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邓嘉欣有些激动地说道，再次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我们之间还挺有缘分的嘛！没想到毕业以后还能在这里偶遇，而且是在我爷爷他们家！” “是啊……”郑少华简短地说道，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江边的滨河路。之后，他们走下街道旁的石梯，来到了广场。这里比较宽阔，绿化得也比较好，主要是平时供镇上的居民休闲娱乐，跳跳广场舞，打打篮球之类的；而且，镇上有什么大型的节目活动，一般也会选择来这里举行，毕竟广场比较宽敞，可以容纳不少人了。 现在是下午时分，广场上人比较少；可是，一旦到了晚上，这里便十分热闹，显得拥挤不堪。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很快便穿过了广场，来到附近的公园。公园是沿着江边修建的，有好长一段距离了；公园外面就是横贯整个镇的金沙江了。 现在，来江边散步的人不是很多，这里显得比较清幽。而且，不时有江那边吹来的微风，让人倍感清爽。 他们两人在江边的绿荫道上走着，默默地欣赏和感受着周围的美丽景致。 静默地走了好一会儿后，郑少华突然对邓嘉欣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水泥厂工作的？难道你……？” “……其实，我知道你和你弟弟的事情……” 邓嘉欣停了下来，转身将两只手扶在栏杆上，眺望着眼前的江面说道。 金沙江滚滚地往下游流着，水面显得浑浊不堪，不时可以看到几个比较大的漩涡。江对面是层峦叠嶂的高山，而高山下面又是其他的镇了，与江这面的镇属于同一个县。 邓嘉欣所在的镇叫柏林镇，对面的那个镇叫安边镇，同属于广宁县；广宁县总共有六个镇，而柏林镇正好就是整个县的县城。 “是我弟弟告诉你的吗？……”郑少华也跟着扶在栏杆上，眺望着滚滚的江面说道，“你见过他了？” “是的，已经见过了……”邓嘉欣回答道，仍旧望着江面，“他将你们之间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哦，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报考了那所大学！……”郑少华有些感叹地说道，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将自己上大学的机会给了你弟弟……到底为什么？”邓嘉欣也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同样转过头来望着他。 “算了，这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郑少华望着江面，有些无奈地说道，“可能他比较适合走大学这条路吧！而我，必须留下来照顾家里人……” 此时，一个巨大的漩涡在靠近江边的地方出现，持续了好一会儿。郑少华一直盯着这个漩涡，看着它一点点缩小，一点点逝去，直到再次混在茫茫的一片江水之中，彻底消失了踪迹。之后，又出现类似的漩涡，出现类似的现象，此起彼伏，似幻似真，似有似无，真让人捉摸不定。 邓嘉欣也盯着那些漩涡看得出了神，眨也不眨，仿佛竭力想看清漩涡中到底会出现什么东西似的。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报考京师理工大学吗？” 待江面持续出现的漩涡消失殆尽之后，邓嘉欣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并且将整个身体转了过来，面向着郑少华。 “为什么？……”郑少华竭力不看她，仍旧望着江面说道。 “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三年来我一直喜欢着你吗？……我只是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为了你，我才报考现在的大学；可是，到了大学之后，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你……你根本就没有来上大学……”邓嘉欣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眼睛也有些湿润。 不知道这是悲伤的泪光，还是激动的泪光，或者欢喜的泪光。总之，此时此刻，她的眼睛湿润了，而且一直望着眼前的他。可是，他竟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仍旧面向着江面，双手扶在栏杆上。 她一直这样看了他好一会儿，可他仍旧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言语。直到她眼帘上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她才稍微转过身去，和他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并且用手轻轻地擦拭了下脸庞上泪珠。 虽然郑少华一直面向着江面，可是他的余光却一直观望着她，看到她滚落的泪水，他的内心真是痛苦不堪，也无力承受，只能佯装成不理不睬的模样。此时的他，内心同样如同波涛汹涌的浪潮一般，一刻也没有平静过，让他不敢直视她，甚至一刻都没办法忍受。他只能俯视着江面，来掩盖内心的痛苦与无奈。 “这些……就让它……随风而逝吧！……就像那江面的漩涡，即便再巨大，再汹涌，也终究会平缓下来，终究会被其他的江水覆盖的……” 过了好一会儿，郑少华突然开口说道，语气显得有些凝重，仍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可是，漩涡是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只要有急流，只要有礁石，漩涡便永远存在……虽然有些漩涡看似已经消失了踪迹，但是，其实，它们并未消失，只是将自己融入到其他的漩涡之中而已……”邓嘉欣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面，回答道。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就像这边的人和那边的人一样，中间始终隔着一条奔流不息的江河……这是没办法抹灭，也是没办法改变的！” 郑少华鼓足勇气，终于转过身来望着邓嘉欣说道，语气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坚定。 “我们没办法阻止江河的奔流，但是……我们可以为两边的人搭建起一座桥梁，让他们彼此可以见面，彼此可以来往啊！不是吗？”邓嘉欣也转过身来，望着郑少华，态度坚决地说道。 此时此刻，四目终于相视了，终于触碰在了一起……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两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只是她的眼神中更多流露出一种果断与坚决，而他的眼神中更多流露出一种无奈与悲凉。 没过一会儿，郑少华便将目光移开了，仿佛是想逃避她炽热如火的目光似的。 “咱们还是回去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走了……”郑少华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目光望向一旁说道。 “好吧……”邓嘉欣答应道。 于是，他们便沿着刚才来过的路，走了回去。郑少华一直陪着邓嘉欣走到邓大爷小区门口，才开口说道： “你上去吧？……你爷爷奶奶还在等着你了……我这就回去了！” “你明天要上班吗？……”邓嘉欣询问道。 “要，我们只放这一天假……”郑少华回答道。 “那我空了来水泥厂找你吧？” “不用了……水泥厂噪音太大，而且灰尘满天的，还是不要去了！” “那我以后怎么才能见到你或者联系到你呢？” “还是算了吧……我每天工作也挺忙的……你还是安心上大学吧！” 说完，郑少华便头也不转地走了，走得异常匆忙，仿佛竭力想离开这里，竭力想逃离她的目光似的。 邓嘉欣一直目送着郑少华离开。在落日余晖的掩映下，不知为什么，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沧桑，也显得有些决绝，仿佛竭力想斩断他们之间的关联似的，使得她的眼泪又不知觉地涌出了眼眶，静静地在她脸庞滑落着。 她一直这样站了很久，直到脸上的泪痕完全逝去，才缓缓地走进小区，来到爷爷奶奶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