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海神祭
“真是天涯海角你都能找到。“百里肃嗤笑。 那人不语，眼神一直落在围着篝火跳舞的苏春晓身上。 “她把避水珠吃了？“ “嗯，还被小鲛人差点儿拐走了，“他不在意的答，“叮嘱过了还犯这么傻的错误。真是。“ 苏春晓跟着村里的女孩儿们玩儿了一圈，不经意的回头，看到百里肃身边站了一人。 这里近乎大梁边界。 天涯海角。那人总是能够找得到她。 “大师兄——“苏春晓站在火堆旁冲他挥手。 她这一叫齐轩也听到了。齐轩看到那人的身形时难免心惊，本该身在远方，千里之外的那人，竟然真的在这儿。他在山上时从来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大师兄方祁，是个令他有些惧怕的人。那双明明应该让人如沐春风的眼中，在他看来却如藏寒锋。 不只是他，山上其他人，对方祁的评价也是畏惧居多。 他的视线追着欢快的跑向方祁的苏春晓。 师妹，难道不怕么？ 他在别人的劝说下，多喝了几口。从那个方向移开了视线。他居然觉得，师妹不该笑的那样明媚。 苏春晓跑到方祁面前，“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师妹是否安好。“方祁笑着伸手去挽她垂下的发丝。 喝了酒的缘故，她呆呆的笑着应道：“好着呐好着呐。“ 他勾唇，笑着摇头。下山才几日，她弄了一身伤不说，包子脸都瘦了。 “大师兄，你怎么从幽城出去的。“ “挖洞出去的。“面不改色。 “哦。“喝了酒智商遭到压制的某人。 “咳咳……“正喝酒听到话被呛到的百里肃，拎着酒壶起身给姑娘算命去了。他想着这话也就能骗骗喝多了的苏春晓。 他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 苏春晓安静了一会儿，便开始给他讲自己在幽城的英勇事迹。又拽着他下去跟渔村的人跳舞。 方祁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笑着摇头，示意她自己去玩儿。 “大师兄？不来么？“ “我看着你。“ 等到夜深众人散了，苏春晓坐在地上，累的几乎站不起来。方祁蹲下身抚摸着她的脑袋，语气轻快道：“来吧，我背你回去。“ 苏春晓受宠若惊。 她软趴趴的趴在方祁背上，怎么也想象不出神仙样的大师兄，居然会屈身背她。 这感觉，真爽！ 她捂着嘴在后面偷笑。 “笑什么？“嗓音低沉，一如开山大典时。 “感觉像在做梦。“ “嗯？“ “背着我的是大师兄。很难相信。“她的手臂自然的搭在他的脖颈两侧，方祁的呼吸喷在肌肤上，温度灼人。 “对了，大师兄。师父让我和小师兄找你解蛊。“ “师妹不想要了么，“方祁道。 “什么？“苏春晓疑惑不解。 “相思蛊，是木槿在山上时弄的，为的就是能让他喜欢你，哪怕齐轩不喜欢也要在一起。“语气带着调侃的笑意。 苏春晓噎住，她没想过这事情是木槿自己弄出来的。她现在是苏春晓，又不是木槿。不喜欢齐轩就对了。木槿这喜欢，近乎病态了。 “不想要。“坚定的答，“不想把自己的命和别人的绑在一起。“齐轩应该也不想和她绑在一起。 “好，不过……“没等方祁说完，身后便传来苏春晓均匀的喘息声。 方祁背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住的地方。避开了齐轩打算接的手，直接带着她进了屋里。 “这就要走了？“百里肃站在门口，晃荡着手中的酒瓶，“就为了看一眼？“ 方祁看了眼睡下的苏春晓，压低声音道：“出去说。“ 百里肃耸耸肩，转身出门。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方祁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他。百里肃借着月光看清那东西的花纹时大为意外。 他眉头紧皱的拎着令牌上的红色流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祁开了白纸折扇，放在身前摇晃，“就是你想的。“ “好吧，“百里肃不再多问，收了令牌放在怀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这东西我先替你收着。“ 他哼着小曲儿出了院子。 明月当空。他其实很想问一句。方祁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齐轩？啧啧，谨慎如方祁…… 第二日苏春晓倒是醒的很早。方祁已经走了百里肃也不在，只有齐轩在院子里抡斧子劈柴。海风吹了几日，齐轩的肤色黑了些。 苏春晓支开了窗户，无聊的趴在窗沿上看他劈柴。 齐轩被他一看，反而不好意思了。拄着斧头站在那儿喘息。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村子后面传来吵闹的声音，不一会门前走过很多人。 村里的人聚在一起，前面的一妇人一直在哭，其他人低头沉默，表情木讷，仿佛已经习惯了。 苏春晓跑出门去看，发现四个男子抬着一个小轿，上面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画了浓妆，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带了配饰。 巫师走在最前面，一身黑色的布袍罩住全身，脸上带着巨大的彩色面具。小轿跟在后面，哭泣的大概是那女子的家人。村中众人有序的跟在后面，异常安静。唯有巫师口中念念有词。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拉上齐轩便追到了海边。 果然。巫师的各种仪式之后，众人跪在地上，小轿上的女子被请了下来，送到一艘凿了孔的渔船上。 船将要被推入海中时，苏春晓拿着青龙刃冲了出去，挥舞着吓开了众人。 张大叔一见是她，连忙上前去劝，“丫头，你可别闹，这是祭海神呢。过了时辰，海神那是要发怒的啊。“ 齐轩见没拦住她，此时也只能和她站在一起。 祭海神？昨天晚上开心的跳舞就是为了祭海神？苏春晓后头看了眼那神色木讷的姑娘，心头阵阵发冷。 “你们这是送她去死。“苏春晓说完，被人拦住的姑娘的家人，哭的更厉害了，“谁说的谁说海神会发怒？“她继续拿着青龙刃吓唬人。 那巫师踱步过来，身上带着摄人的威压。他的嗓音嘶哑，苏春晓甚至听不清他的话语。 “巫师大人，“张大叔道，“巫师大人说，是海神告诉他的。她只是去当海神的侍女，不是，不是去死。“ 苏春晓牙都快要碎了，心道这都是什么混账理论。不过肯定是解释不清了。 “师妹，这事情本来不是我们该管的，你莽撞了。“齐轩低声道。 他不想在路上耽搁时间。 苏春晓无奈。她确实莽撞了。但是总不能让她看着一个活人荒唐的赴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巫师身上。那巫师不知说了什么，周围人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像是被激怒了一样，逐渐向他们围拢。 苏春晓一边后退一边想起了西门豹，邺城用女子祭河伯的事。虽说最后是用巫婆杀鸡儆猴，但是以他们的处境，说句话都难，更别说把那巫师拎出来收拾了。 他们面对的是普通人，自然不能动手。就算是齐轩也只是挣扎了几下便被按住了。 二人连同那个女子被一起放在一艘小船上。好在那艘船上没有漏洞，巫师的意思是遵从海神的意愿让他们自生自灭。 船被推离岸边时，苏春晓听到了那姑娘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手脚皆被捆住，渔民打的绳结很难解开。苏春晓折腾了一会儿累的靠在了齐轩身上。 她的机括被卸下去了，青龙刃也被夺走了，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不该救我的。“那姑娘突然出声。眼睛盯着船底。 “喂。“苏春晓微怒。正要起来，就见齐轩对着她摇头。 “大家都习惯了。就算你们今天救了我，过不了多久，又会是别人的。“ 那姑娘抬头，已经哭花了脸上的妆，本来很难看的样子，苏春晓却在她身上感觉到了莫大的悲伤。像是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悲哀，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苏春晓动了动嘴唇，最后收回了要说的话。她无力辩解，那女孩子说的对，救了一个，救不了下一个。这不是为非作歹的妖魔，除掉就可以的。 心魔难除。 齐轩靠着她，眼睛的余光能够看到她失神的样子。他动了动手指去攥住她负在身后的手，长叹道：“师妹，你没有做错。“纵使怪她鲁莽，他也知道她是出于善心。虽说乱世之中，人命本就是脆弱的东西。 “嗯，“她闷声应着。 若是再来一次，她依旧会不计后果的跑出去，她不能看着活生生的人因为莫须有的理由失去性命。如果真的有海神，那么她不会如此残忍要求生祭。生祭，怎么会是一个好的神明？ “喂，“苏春晓突然对着那姑娘道，“小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面的人我管不着，你是我救的，好好活着听到没。“ 那姑娘带着一脸哭花了的妆，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齐轩默默的笑，他师妹的样子，像个小霸王。包子脸的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