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阴谋的味道

    靳予然再来的时候是在半夜。他说公寓停电，没电脑没网络，当然只有投奔大哥。

    得知靳予宁不在，他目光打量方西瑶。

    “他去了哪里？”靳予然显得颇为小心的问。

    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她和他大哥是什么状况！方西瑶白他一眼，“你给他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靳予宁“嘁”一声，跟着，眼睛又盯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靳公子，吃不吃牛rou面？”方西瑶歪着头，扬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她真是怕极了靳予然那种既矛盾又纠结、既怜悯又隐有幸灾落祸的表情。

    说实话，她真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值得同情。靳予宁把这儿当作鸟笼，一个囚禁她的鸟笼，高兴就过来逗玩她两天，不高兴了，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他影踪，她的花样青春隐没在别墅的树丛中，繁华红尘隔绝在砖墙外，怎么看她怎么悲摧。

    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曾经在靳予宁的书房里看了一本漫画的《庄子说》，单线条画生动形象，小小鱼儿在玻璃缸里摇头摆尾，欢悦跃然出纸，旁边，是简简单单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没用人教，她一下子就懂了这话的意思：你又不是鱼，怎么知道我不快乐呢？

    她不悲摧。父亲走得早，爷爷奶奶但凡有丝毫当她是方家人的心思，当初也就不会决绝地把孤女寡母赶出家门了，母亲和靳叔叔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简兮阿姨的痛苦上，她自然没办法揣着平常心态和他们住在一起。自己一没文化二没技能，前思后想，要不是靳予宁的笼子，真还没地方可去。更何况，这可不是普通的笼子，寿山别墅耶，空气清新，风景如画，恒温游泳池，健身房，会所……想啥有啥，想不到的也有，她在这儿不缺吃不缺喝，靳予宁回来，她还得端直了身子侍侯，靳予宁不回来，她连个佣人都不用当，想吃吃，想玩玩，日子舒坦得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笼子，笼子，嘿嘿，她无比喜欢这样的金丝笼。

    一碗牛rou面瞬间如她所料转移了靳予然的注意力。

    “好耶，好耶，牛rou面，带麻味没花椒，不要葱，你知道的嚎。”靳予然顿时兴奋起来，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嚷。

    方西瑶也很高兴，之前卤着备用的牛rou就剩那么一小块了，扔了可惜，不扔又不好再开卤汁卤新菜，这个rou食动物一来，她的烦恼也解决了。

    提到卤新菜，她心里一动。

    面煮好端给靳予然之后，就没有转身上楼继续睡觉。

    靳予然三两口把一碗面划下肚，抬起亮澄澄的眼睛，心满意足地咂咂嘴。

    “真是太好吃了！你说就这么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你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他重重感慨，把空碗递给方西瑶，“再来一碗。”

    “得了吧，”方西瑶嗤他，“这都几点钟了，再来一碗？你不睡我还要睡好不好？”

    “可是……可是，我是真的没吃饱啊。”靳予宁摸着肚子去开冰箱门，尖叫，“全是牛rou！牛肋条，牛腱，牛腩，牛排……方西瑶，你说那牛咋就惹上你了？”

    微微一怔，他回过神来，“对呵，哥哥最喜欢吃牛rou。”

    靳予然的表情沾上了某种回忆，变得有些温暖，“大哥的口味随mama。mama小时候老是对我们说，猪吃泔水、垃圾，所以猪rou脏，牛不一样，牛只吃草，所以牛rou干净。我是听了等于没听，仍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好吃就吃什么，哥不一样，他是妈亲手带大的，最听妈的话，就真的爱上了牛rou。”说到此，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神情沮丧，垂着头，也不再提要吃东西的事了。

    提到靳mama简兮，方西瑶愧疚之余，心弦忽动。

    她望着靳予然，大脑飞速转动，徐凝琅说靳mama的腿有恢复的可能，她做梦都想为她的痊愈出上一分力，靳予宁那方面是走不通的，之前好多次送东西过去，都是靳予然帮的忙，这次……

    “要不，我给简阿姨烧点牛rou，你带过去？”她试探问。

    靳予然眼睛一亮，又黯灭，“她知道了又要从轮椅上蹦起来揍人，上次就是这样，一盅绿豆沙快吃完了，想起来外面压根买不到这么细又浓的绿豆沙，问小姨妈是谁做的，那还用问吗？结果她跳起来拿碗砸小姨妈啊，差点没把小姨妈吓走，好吧，就这样站起来了。”

    “你说，简阿姨能站起来是因为……我的缘故？”方西瑶不太敢相信。

    靳予然嗤她，“你当你自己是物理治疗仪了？”

    “也不是没可能呀，”方西瑶的脸皮该厚的时候从来没薄过，“你每次帮我送了东西之后，回来不总说简阿姨的精气神又被刺激了出来？”

    说着说着，轮到她的眼睛亮了，“要不，你带我去看看简阿姨？”

    靳予然弹起来，大声叫：“方西瑶，你不如递把刀给大哥，嗯，两把，另一把给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连我和大哥都不待见，十次里有八次都是小姨妈帮着传东西传话。”

    “不会的啦，放心，我不会说是你带我去的。”

    靳予然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行不行，他又不是傻子，想不到才怪。”

    “靳予然，”方西瑶板起脸，“以后你别吃我做的东西了。”

    靳予然还是不肯，拎着电脑包就要窜上楼。

    方西瑶只能恨恨盯着他。

    走到楼梯头，靳予然驻步，背对着方西瑶，声音轻忽地说：“我小姨妈下周一要去澳洲旅游，明天大哥把mama的新阿姨带过去。”

    什么意思？方西瑶咀嚼这句话，简兮经历小三篡位、车祸等一连串打击后，性情大变，普通阿姨根本承受不了她的脾气，一直以来都是她的meimei简蕙在帮着照顾。简蕙虽然也是娇生惯养的主，可她们一家也算是依附着靳氏的荣华而富贵，独生儿子程慕飞也在靳予然手底下做事，再者，对方又是自己的亲jiejie，于情于理，她都推不了、也不能推这桩差事。

    只不过，身为“受害者”的meimei，加上靳远庭与简兮分裂而失去的诸多利益，用脚想都能想得出她会在靳家这场爱恨情仇中起到的负面作用。

    这么多年，靳予宁给简兮请的心理医生、康复医生一个不拉的围在身边，简兮却始终停留在被遗弃、被伤害的仇恨里，方西瑶可不相信当中没有简蕙的功劳。

    现在，在简兮的腿有了突破性的好转之际，简蕙突然要去澳洲旅游？

    方西瑶使劲吸吸鼻子，想嗅出点阴谋的味道。

    没有。

    简蕙的离开对各路人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包括简兮。

    靳予然突破靳予宁的重重封锁，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她……

    方西瑶不敢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就应该怀疑靳予然今晚到这儿的目的了，更也许，所谓的“停电”也是子虚乌有。

    她打住了自己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