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阆苑仙葩，美玉无瑕
方西瑶也是给他锻炼出来了，小脸也就垮了那么一会，跟着就甩甩头，长呼出一口气，做了个扔东西的假动作。 爸爸说，这样痛痛就飞走了。 洗地。 一提干活万愁休。 方西瑶接上水管，打开水笼头，将干净异常的石板院子又浇了个透亮。 对面人家女主人站落地窗前打电话，和方西瑶目光相碰，等女主人打完电话进屋后，不一会，她家的阿姨就抱着水管满脸幽怨地出来，给了方西瑶一记敢怒不敢言的眼刀。 弄得她本来还想给车库也冲个凉的，这下也不敢动了。 可是，时间漫漫，不做事又做什么呢？ 方西瑶决定去散步。 在中庭水榭的休憩亭里意外碰到秦昭辉和他的母亲。 方西瑶点头打了个招呼，有些奇怪地问：“今天周五？” ----几乎每个周五秦昭辉都会陪着母亲出来散步。他父亲去逝得早，秦mama独自把他抚养成人，等到他闯下一片天地的时候，老人家也熬了一大堆病痛出来。秦昭辉是个孝子，请了阿姨照顾母亲不说，因着秦mama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酷爱文学的缘故，他每个周五都会谢绝应酬按点回家，吃完饭后还会陪着秦mama一起出来散散步，给她念念书什么的。 “这周五我要出差，今天正好又没什么事，所以提前回来陪陪老妈。”秦昭辉是那种暖男型的男人，相貌堂堂，也许是家风偏古典的原因，他的气质儒雅而温和。 方西瑶的目光投向秦昭辉手里拿着的书，语气里有股子掩不住的失落，“《地毯的那一端》念完了？” 秦昭辉笑起来。几个月前，他们搬来寿山别墅，每周五如旧带母亲出来散步、读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脸稚气、仿似还是个学生样的女孩靠了近来。最初比较拘谨，坐旁边假装自编草叶子自玩，后来还是秦昭辉忍不住了，主动拿了他当时正在念的那本书里的内容搭讪，女孩才很不好意思地加入了他们的“读书会”。知道他们的规律后，每次她都会提前到小亭子里等着，见面点头一笑，不怎么说话，安安静静听他念书，完了，再点头一笑离去。多几次后，可能是觉得占了他们“便宜”的缘故，再来时，她会带些个自己现包的饺子、馄饨，秦昭辉也不和她客气，拿回家放冰箱里，阿姨休息时取出来煮了和母亲吃。纯手工面食劲道鲜香，母子俩吃得赞不绝口，私下开玩笑说要再找些个长篇的、有情节的小说念，这样才能吊着方小姐的胃口，保证周周有新鲜饺子、馄饨吃。 玩笑终归是玩笑，即便方西瑶能达到理解诸如四大古典名著之类的水平，秦昭辉也没有那个毅力读完，利人利已，他挑选了一些通俗而雅致的散文集，《地毯的另一端》恰是其中一本。 虽然没有冒昧相问，但秦昭辉觉得他和母亲的判断应该没错，女孩长相虽拔尖，衣着却普通，他们认为她也就小区某一家的小保姆，自然，纯朴，还没有沾染上市俗的功利与心计，宛如深山里的一汪清泉。 相处些日子下来，秦昭辉很是羡慕雇她的那户人家，这种璞玉般的女孩子，现如今已然是绝品了。 “放心，给你留着的，今天给我妈念的是本新书。”他把书封面扬给她看。 方西瑶被他看懂了心事，脸色一赫。 秦昭辉假装没看见，把书递到她面前，“看过这本书吗？” 方西瑶呼吸一滞，她心里明白，人家这是有心要试探她识不识字了。 识不识字？在这个时代是个多么荒谬而又惊悚的问题，可秦昭辉居然问了，可见在他心里有多怀疑她的学历。 方西瑶嘴巴发苦。这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人问这个问题，她多半会垂下眼帘，摇摇头，羞涩一笑，“我没念过多少书，不认识这上面的字。” 但秦昭辉母子不一样，即便他们单纯的以为她只是个保姆，也从没有因此看轻她，相反，他们高尚而极具修养，看她的目光总是温暖、充满怜惜。她喜欢每周和他们相处的那么一丁点儿时间，没有嘲讽和轻蔑，没有伤害，彼此平等地坐在一起，听男子醇厚的声音在晚风中荡开书籍的魅力…… 她珍惜这样的时光，不想向赐予她这种奢侈的母子撒谎。 “阆苑仙葩，美玉无瑕。”她看着脚下的地板，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念出书的名字，摇摇头，表示没有看过。 方西瑶眼角瞟见秦昭辉母子相视一笑，从不介意他人评价的她心里升起小小得意。 “小方，”秦mama拍拍身旁的亭椅，示意她坐到自己跟前，语气真挚地说，“真还看不出来，你一个字都没认错，知道吗？我那出国留过学的小侄女都把‘苑’字念成了‘宛’。” 自得一回事，被秦mama当面夸奖又是一回事，方西瑶小脸微微透红。 “念过多少书？会用电脑吗？”秦昭辉也是早就想问了，吃着人家送的饺子时，他和秦mama也聊到过方西瑶，觉得年轻女孩这么着一直做保姆太可惜了，能帮就帮一把，给她找一份前台之类的工作，再读个夜校，人生怎么着也比做保姆明朗吧。 方西瑶还不知道他的意思，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却还是实诚地小声回答说：“初中毕业就没再往下读了，但是，但是，”她想解释什么，又忍住了，“……电脑……不会。” 但是，靳予宁有一间大书房，里面什么书都有，历史地理，人文社科，高高两大柜子码得满满的，方西瑶知道房间里有摄像头，她不敢逗留在里面看书，每次都是趁着做卫生时夹带一本出来，躲在自己房里看，下午再趁着换开水的机会进去放回原处。只要靳予宁不在家，天天如此，所以，也不是说她真的就只有初中学历。 秦昭辉母子听得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现下还有只念到初中的人，那点儿文化程度，又不会电脑，拿什么进社会？秦昭辉头痛，一时倒不好接话。 秦mama明白他的心思，笑着从秦昭辉手里拿过书，岔开话题说：“小方，知不知道这本书的名字出自哪里？读过《红楼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