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手机在哪里
等沉闷的关门声在耳际弱成丝线扬尘于空气中后，方西瑶叹口气，垮下挺得过于硬直的背，靠着门，无力地摘下围裙。 不用着，靳予然临时出门，肯定是因为接到了靳予宁的电话。 靳予宁…… 方西瑶强迫自己不要再在这些毫无追究意义的问题上纠结下去。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靳予宁高兴她劳神费力地做一桌子菜出来，她就做一桌子菜，靳予宁高兴不仅自己不回来吃，还要把靳予然叫走，她就更加高兴地一个人大快朵颐。 当然，这么多菜，她不可能全部吃掉。 吃不完，就全倒了呗，反正靳予宁有的是钱。 说干就干，方西瑶干脆利落又稀哩哗啦的收拾出了一大袋子垃圾。 清理完毕之后，给自己削了个大苹果，当成是靳予宁狠狠的啃了个精光。 夏天天黑得晚。等她把苹果吃完，天边仍有半抹霞光恋恋不舍的缱绻着这个红尘俗世。 天亮得没有丝毫入晚的迹象，对于已经做完了所有事的方西瑶来说，时间，真是多得仿似最廉价的地摊货。 她接上水管，打开水笼头，将干干净净的石板院子浇了个透亮，对面人家的佣人敢怒不敢言的瞪她，----这一下主人家肯定也会要她同样把院子浇凉。 人人都嫌事多，只有方西瑶怕事少。 没事做，她诸多心事就会刺猬一样张开刺，密密戳挑心脏，说不痒是痛，说不痛是痒，那种难受，不是当中人，永远也无法体味当中的辛辣。 浇完院子又想上楼浇花的时候，客厅里电话铃响开。那电话自装上始，响的次数屈指可数，以至方西瑶怔了怔，才回神想起是什么在响。 没有人知道这边的电话号码，除了靳予宁和靳予然，一般情况下，靳予然不会打这个电话。 方西瑶赶紧冲进屋，跑得急了点，膝盖磕着茶几角，疼得她“嗤嗤”抽气。 “手机怎么没开？”还没等她开口，靳予宁劈头就喝叱一句。 手机？方西瑶又是一愣，这才想起老早老早之前，靳予宁曾经扔给她一个手机。后来……他把一张通话明细单递给她，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苏云珊的呼入呼出记录。方西瑶书读得不多，无法形容他当时那样的目光里蕴含的情绪，只觉得他的眼神象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脸上，所有因依傍着他生活而带来的羞辱感瞬时涌出。 手机是他买的，话费是他出的，她有什么资格用他的赏赐和他最痛恨的人联系？ 打那之后，方西瑶几乎就再没用过那个手机，她清楚认识到，它和她一样，都是靳予宁的专属物品。偏偏，高傲冷漠的靳大少几乎从来就没有打过那号找她，久而久之，她从懒得开机变来懒得充电，到现在，她连手机的去向都懒得记忆了。 靳予宁乍一问，她的脑子动了半天都还是没想起可怜的手机忘在了哪里。 只好讪笑着说：“没电了，没电了。” “尸体还在吗？”靳予宁显然没被她忽悠住，冷冷又问。 “嗯，啊？在，在。”方西瑶忙不迭点头，答完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进了他的套。 靳予宁在电话那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方西瑶也是被他蔑视成了习惯，继续厚脸皮支吾。 “我爸一会要过来。”靳予宁语气轻忽。 方西瑶又“唔”了一声，突然卡住，“过来？过哪来？” 靳予宁没有说话。 方西瑶反应过来，惊愕说：“靳叔叔？你说他要来这儿？” 靳予宁默认。 “那……”方西瑶迟疑问，“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尽管不知道靳叔叔为什么会过来，但方西瑶可不会愚蠢到成为靳氏父子吵架的导火索。 靳予宁轻轻“嗤”了一声，淡声说：“做两个菜，我和予然回来吃饭。” 方西瑶还来不及哀嚎，电话就被直截了当的挂断了。 做两个菜！她看了眼仍保留在垃圾桶里的晚餐，脸如菜色。 靳予宁是存了心收拾她吧？不许她逃也就算了，临到饭点叫走靳予然，明知道她会处理掉饭菜，偏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要她“做两个菜”。 保不准靳叔叔也会在这边吃。 想起一直以来在mama“营养加美味”侍候下口味刁钻的靳远庭，方西瑶死的心都有了。 可靳予宁不会允许她死。 从理智中爬出来的方西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重进厨房，搬出所有能用上的材料，磨刀霍霍。 门铃响起时，一锅绿豆稀饭亮出“完成”键。 方西瑶一边解围裙，一边跑出来，打开门，温婉而标准的笑刚刚绽开，便被猛然张大的嘴毫无形象地破坏。 “mama。”她失声喊。 的确，靳叔叔身边，小鸟，不，老鸟依人状挽着他臂弯的，正是靳予宁深恶痛绝的苏云珊，方西瑶的mama。 “你……你怎么来了？”方西瑶说得结结巴巴，她不知道靳予宁知不知道mama也会过来，她无法想象如果靳予宁不知道的话，接下来的一幕该有多可怕。乍见母亲的惊喜被可预测的后果拍成粉末，抹白了一张小脸。 “拿镜子瞧瞧你那什么模样！”即使是最落魄时都依旧要讲究容貌气质的苏云珊，语带嗔怪的点她一句，抬手捋了捋额头并不凌乱的发缕，扶着靳远庭在门口的地垫上蹭了蹭鞋底，这才缓步跨进屋。 “呃，哦。”方西瑶回神，依旧忐忑不安的递上拖鞋，“靳叔叔，请进。” 靳远庭点点头，在苏云珊的搀扶下坐入换鞋小几。苏云珊半蹲半跪在他面前，轻轻脱下他的皮鞋，又极其细心的为他把拖鞋套上脚。 方西瑶在一旁表情触动。mama做得这么细致，表面上看是因为靳叔叔身体不适，可方西瑶知道，靳叔叔从来没有要求过mama做到这种程度，所以，往深了究，还是不能抹杀mama比常人多花的心思和体贴。 要不是这，当年，她也不可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得靳叔叔不顾一切的选择吧！ “好久不见，西瑶。”靳远庭咳嗽两声，温和说，“在这边习惯吗？” “挺好，挺好。”方西瑶赶紧答。说心里话，她其实挺怵靳远庭，想当初，说要离婚就要离，简兮的眼泪挽回不了他，分财产、分孩子也威胁不了他，若不是简兮残后，靳予宁加入反击战，这婚说不定真就离了。一个貌似温文的男人，论起狠绝时心坚如铁，方西瑶不怕才怪。 “不知道你们要来，没准备什么菜……”方西瑶双手搓着围裙边，仍旧很是惴惴，一方面固然有靳予宁故意要她做“无米炊”的原因，另一方面，她无法想象在未经靳予宁同意下，母亲擅自出现在这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靳予宁……想起他发脾气时的模样，方西瑶后脊骨腾起一股冷气。 苏云珊挥手打断她的话，“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 真好！方西瑶暗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