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此间少年正年少

    故地重游，总是叫人生起相思之意，何况苏小北在这丽都城中生活了十年之久。

    依旧是那座不大的城，依旧是那间破旧的小院。苏小北站在门前，想起十年前与莫布衣住在这院中的景象，其实真的记不起太多，只是不知道莫布衣此刻是否还好。

    推门而入，却是发现原本空旷的小院已是种满了瓜果蔬菜。小院之中，有一少年，与苏小北同岁，乍看之下竟是有几分相似。苏小北还未出声，那少年便放下了手中活计，快步上前。

    “你在这住了多久。”

    二人面面相觑，还是苏小北先开了口。那少年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低声答道。

    “自打公子走后，我便在这院里住下。”

    十年，整整十年。

    苏小北道了一声辛苦，想来这是莫布衣的安排。那少年却是不敢抬头，有些嗫嚅的说道。

    “小人不苦，是老恩公救了小人一家性命。老恩公还说，待到公子回来的时候，我可以找公子学剑。”

    苏小北有些诧异，那少年却是匆匆跑回屋中，又匆匆返回，手里拿着一把木剑。做工粗糙，看起来有些老旧。

    “老恩公教我修行，但是却说要公子教我用剑。小人十年里没有出去过，粮食和rou食都是老恩公派人送来的。小人就专心修行，平时种点瓜果。”

    苏小北一时无言，接过那把木剑，放在手中看了许久。十年里，还有一个少年代替着他在这间小院里孤独的活着。他不知如何去想，如何去说，只是问道。

    “你想学剑。”

    少年尴尬的点头。

    “小时候总是听说书先生说起，江湖上的大侠都是仗剑天涯，惩jian除恶，匡扶正义。小人每每想起，便觉得那是小人一生所求，心生向往。”

    少年年少，心中总有一个江湖。只是苏小北却不能叫他用剑，他的江湖是杀生，少年的江湖是狭义。心中江湖不同，剑也自然不同。

    “可有笔墨。”

    少年频频点头，叫苏小北随他进屋。苏小北好似一个客人，慢慢走进这住了十年的屋子，感慨良多。屋中摆设十年未变，那把轮椅还在角落里放着，他还能想起十年前他与千杀朱雀在这屋中的对话。当时的他心中不解，为何千杀朱雀会如此疯狂的，赌上性命去化作一枚棋子。如今再想，却是越发明白，因为他这颗棋子已经入了棋局，准备大杀四方。

    苏小北写了一封信交给少年，而后交代道。

    “你去道陵山找一个叫千度的人，将信给他，他会教你用剑。”

    少年大喜过望，道陵山在说书先生的嘴里那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宗门。如今有希望拜入道陵山中学剑，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将信紧紧的揣在怀里，手中捏着那把木剑，沉思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它挂在了腰间。

    木剑虽旧，却是他十年剑心。

    ……

    云扬国师府中，国师甄天河和妖后甄离鸢二人恰在商谈。甄天河虽是老迈，却面容刚毅，一双深邃的黑眸里尽是冰冷之色。倒是甄离鸢叫人称奇，按理说至少也是四十左右的年纪，可面容不过二十五六。皎若秋月，芳菲妩媚。一颦一笑之间都能勾人心魄，难怪莫青山后宫三千，却独宠一人。

    这二人本应是父女关系，可听他们话里话外，却是甄天河对甄离鸢颇为恭敬。甄天河在朝堂上说要接二皇子回京，甄离鸢这便赶到这国师府中要好好问问甄天河。

    “十年前派去的几个人再没回来，你怎么确定那苏家独苗还苟活在世。”

    “回禀娘娘，六年前我曾派人暗地里去过。向那城中百姓打探，听闻我们派去的几个人应该是死在了城门之外。而后派去的人找到了那处小院，院中只有一个少年，却是没有莫布衣的声影。”

    甄离鸢秀美微挑，眼中已满是寒霜。

    “那你怎么不杀了他。”

    “不过一个可怜小子，杀了又有何用。想来莫布衣应该是独自去了城外对上了我们派去的人，那小子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样的孤儿，留着总比死了有用。”

    甄离鸢想了半晌，寒声说道。

    “不过也好，你派人去带他回来。记住，一定要请回来。李巡风那老货可不好糊弄，若是随便交个人去说是皇子，怕是他立马就给一刀砍了。”

    说完，甄离鸢已经朝着门外而去，甄天河立在原地想了很久这才朝着那道背影喊道。

    “就让那小子回来个三五月，只要不毁了我们的大计，这城中由他胡来就是。听闻中都那边派了个人过来，此时也刚好用上。”

    ……

    代替苏小北的少年叫做贾三思，自打苏小北让他去道陵山学剑之后，他便趁着夜色悄悄离开。踏上了去道陵山的路，挎着他的木剑，揣着他的江湖，匆匆而去。

    这丽都城还是如往日那般，谁走谁留都不要紧，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间小院里已是换了主人。

    苏小北平日里也是足不出户，静静等着那该来之人。此刻他的修为已是恢复到了二境后期，每逢夜里月华星光洒下，他识海内的星图就会疯狂的吸收这诸天星辰之力。

    如今星图之内点亮的星辰大约百数，待到三百六之数，他便会踏入六境。七百二之数，则会迈进七境。这便是炼星之妙，不管他是否刻意修行，他的修为都会增长，只是快慢之别。

    “再有一个月，应当就能恢复五境修为。”

    苏小北站在院内，朝着云扬皇城的方向望去，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喃喃自语。

    “你们可得快来才是。”

    苏府上下与他之间，所谓的感情很是淡薄。毕竟从未与苏府中人相处过哪怕一时片刻。不过他对苏迟媚却是有些感情，毕竟怀胎十月将他生下之后，才郁郁而终。这不能说他苏小北生性凉薄，否则他又何必要亲自去皇城，替苏府上下讨回一个公道。

    他有时候觉得他颇有几分侠气，见不平事，心生不平意。可是每每至此，他都会无奈的自嘲，天下不平事多如牛毛，他苏小北又何德何能敢去管尽这天下事。正如一心所说，一切由心，他心生不喜，便要毁之一城。

    十日之后，苏小北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是今日嘴角却是挂起了笑意。城外来了两个人，在他感应之下，应是一个初入尊者境，一个揽月境。当时便笑道，那座皇城里果真还有人惦记着他，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他苏小北也在等着他们。

    小院的大门被人推开，苏小北故作惊讶的起身看着两个风尘仆仆的来客。见他们将目光投向自己，手中还拿着一幅画像，低语交谈了几句。

    “你们找谁。”

    那拿画之人看了看苏小北，将画交给他，问道。

    “你可曾见过这画中女子。”

    苏小北匆匆一瞥，暗道自己的母亲当真绝色，心中怒意却是再添三分，话里却很是平静。

    “未曾见过，不过与我倒是有几分相像。”

    来人听此回答，心中暗想应是苏迟媚生下这少年后便撒手而去。当即放心了不少，话里也恭敬了几分。

    “小人黄白，特来带公子回京。”

    “回京。”

    苏小北故作惊疑，向后退了三步。

    “对，回云扬皇城。”

    苏小北再退三步，面色却是有些惊恐。

    “十年前，爷爷说有人来找我们。结果他出去之后便没回来，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这话一出，那黄白却是心中再度信了三分，想着与国师所说应当不差，当即笑道。

    “公子回京可是享用荣华，还来这穷乡僻壤干嘛。”

    “哦。”

    苏小北轻咦一声，这个哦却是咬得极重，好像颇为不信。那随同黄白前来的七境修行者却是没了耐心，沉声喝道。

    “你这小子别不识好歹，我和大人前来接你，莫非你还能不去。”

    黄白面色一沉，大声怒斥。

    “公子乃是我云扬二皇子，岂是你这小人可以顶撞的，还不速速退下。”

    苏小北稳住身形，没有再退，心中暗道这二人演的这出戏倒也不错。犹豫了半晌之后，这才说道。

    “我也正好想去皇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