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佛在心中，也在眼前

    翠荒楼在辉城之中被连根拔起，血流成河的事情隔日便传回了中都陆家。

    陆家书房之中有一中年，儒雅平和，气息内敛。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站立，刚刚将昨夜辉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于他。

    那儒雅中年便是陆家家主，孟海川。三十年前，他不过是一个落难书生，途经中都之地。却是与当时的陆家大小姐相识相恋，而后入赘陆府，做了登门女婿。

    陆家老爷子在那十年之后便撒手人寰，陆府上下乱作一团，皆是为了那家主之位。孟海川在陆府十年一直都很低调，与人相处大多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攀附旁支，也不与谁交恶，只是喜欢关在书房里看书画画。好似沉默寡言，与世无争。

    当时陆家老二和老三各成一派，相争不下。便有那叔伯长辈出面说让孟海川来坐这家主之位，不过除了这个名头，手中并无实权。陆家两兄弟左右思量之后觉得不过是个傀儡，这便应了下来。

    但接下来的二十年却是让陆府上下为之震惊。孟海川当上家主之后，不少自称江湖游侠之人投奔到他的门下，做了食客供奉。孟海川也再没掩藏他的獠牙，先是一番雷霆手段将陆家老二和老三手中的盘子收回。将陆府上下打造如铁桶一般，全在他掌控之下。

    而后于这十年里一手创立了翠荒楼这个江湖新兴势力，作其耳目。当然，这二十年间，留了不少血，也死了不少人。但是他孟海川，却是真真正正的成了陆家家主。

    此刻孟海川眼中并未动怒，只是低声问道。

    “老七可曾有拼命的机会。”

    “据闻是还未出手便被一剑斩下。”

    孟海川嘴角划过一抹笑意，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在千杀的剑果真够快。”

    “辉城中的楼子被毁，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予以还击。”

    孟海川听到管家的问话之后却是沉默了下来，心中想着李元或是李巡风应当不必如此着急的对翠荒楼下手才对。他们在担心什么，急着将这颗钉子拔掉。

    “对了，辉城那边传回来的最后一次消息，听说李巡风的女儿已经入朝，开始批阅奏折。”

    管家此话一出，孟海川的眼中一道精芒闪过，如梦初醒。不由得仰天大笑，让一旁的管家有些莫名其妙。

    “让我们的人从辉城里都撤出来，留下几个好手在辉城边外就好。切记不要挑衅生事，李巡风那老不死的看来是终于不行了。多多留意那个李沐月，若是日后她出了辉城，找个机会生擒。”

    “我这就吩咐下去。”

    那管家匆匆出了书房，孟海川兴致极佳，只是想到苏小北这三个字时，杀机毕露。在他眼里，这样的人，是更留不得。

    ……

    一心和尚和他的一意姑娘落脚在西漠边上的浪淘城中。

    “这个红烧rou不错，你多吃点。”

    “这个太腻，吃了长胖。”

    “没事，我不嫌弃。”

    一心和花一意此刻正坐在一家酒楼之中，桌上摆着八荤八素十六道菜。一心嘴里说着让花一意多吃些rou食，手上可没落下，一直往自己碗里夹菜。倒是花一意看见食欲缺缺，只是吃了点素食，便专心的着看一心和尚狼吞虎咽。

    浪淘城因紧挨西漠，城中多是信佛之人。如今看着一个小和尚带着一个妙龄女子在这酒楼之中酒rou不忌，当即心中愤慨，哪能容他如此亵渎佛祖。

    “你这和尚不好好在寺中修行也便罢了，还饮酒吃rou，勾搭女子。坏了佛门规矩，还请你速速离开。”

    说话之人正是这酒楼掌柜，自打一心和花一意进门之时他有所留意。不过开门做店，哪有拒客的道理，也就没有多说。不过此时看来，这楼中食客大多对一心和尚心有不满，竟是隐隐对他这酒楼也颇为不忿。为了不影响日后生意，这才出面逐客。

    一心将最后一块红烧rou吞下之后，竟是拉起花一意的手在他嘴边抹了抹，惹来一阵白眼。不过他倒是咧着嘴傻傻一笑，继而转头看向那掌柜。

    “小僧入佛门之时，曾在佛前问过。当时我说佛祖今日可曾吃rou，佛祖不应，算是默认。我又问佛祖今日可曾喝酒，佛祖依旧默认。你说佛祖都吃rou喝酒，我这和尚若是不吃，那才真是坏了佛门规矩，日后怎么修佛。”

    一心和尚说这番话的时候面容严肃，没有丝毫笑意，倒是惹得花一意不停的掩嘴轻笑。伸出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

    “哦，对了。施主今日还提醒了小僧，小僧这便再问问佛祖。”

    只见他双手合十，闭目低眉，嘴边问道。

    “佛祖今日可曾与女子同行。”

    说完之后，他便笑嘻嘻的抬起头来看着那掌柜和已经聚拢的人群。

    “你看，小僧刚刚问佛祖，他又默认了。所以小僧这个不叫勾搭女子，而是与美同行。”

    世间竟有如此和尚，那掌柜的真是从未见过。不由得有些怒气横生，朝着一心便是一阵怒喝。

    “你这和尚不守清规，信口胡言。那我今日也问问佛祖，能不能将你这酒rou和尚押送寺中，交由寺中长老处置。”

    此话一出，当真是群情激奋，欲要上前将一心和尚捉拿。不过就在此时，一道庄严的声音好似在他们心头响起。再抬头望去，他们看到了佛。

    “不能。”

    一心和尚双手合十，浑身沐浴金光，身后一尊佛门法相显现。足有一丈之高，庄严肃穆，那双金瞳仿佛能洞穿人心。不威不怒，但却叫人从心底里生出膜拜跪伏的冲动。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佛祖显灵。

    众人纷纷跪倒，磕头参拜。一心拉着花一意的手在众人怪异却又敬畏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小和尚，你这般胡作非为，佛祖要是怪罪了，看你还怎么修佛。”

    花一意还沉浸在刚才的景象之中，她从未想过一心和尚竟是有这般能耐。转念一想，又怕一心因为此事不能修佛，心中不是滋味。

    一心和尚却是轻松的笑了笑，看着花一意关心则乱的娇俏模样，低声说道。

    “佛在心中，也在眼前。”

    花一意抬手作势便要敲在一心和尚的脑门之上，不过还是放了下来。心中想到这可是佛祖的脑门，不能再随便敲了。况且一心的情话，她很喜欢，他的眼里全是她。

    “小和尚，我们去哪。”

    “去道陵山。”

    “听起来像是道门地方，你一个和尚去干嘛。”

    “去借点东西。不然日后怎么带你仗剑江湖。”

    ……

    苏小北自从那夜杀人之后，便在前方不远与白鹤相遇。

    待到苏小北赶回道陵山时，便看到庭前站有两道人影，正是千度和千修。只是十年里他们都少有来此，如今又站在庭前没有入内，不知是何缘故。

    “千度师叔，千修师叔。”

    苏小北拱手执礼，算是见过两位师叔。不过按以往来看，那千修师叔好似对自己有些怨念，他也不想多说。径直朝着院内走去，推门而入。殊不知他身后千修的脸上隐有几分嫉妒之色，这道门除了他师兄能开之外，怕也只有苏小北了。

    千杀此刻正在房中，见苏小北进来，起身问道。

    “那武疯子没为难你吧。”

    “李元前辈性情直爽，倒是没有为难弟子。弟子所修炼星一事应当也只有李元前辈知晓。”

    千杀轻微皱眉，听着这应当二字，心中有些顾虑。

    “你修行炼星之事确定只有那武疯子知晓。”

    苏小北能够理解千杀为何会有如此郑重其事的问他。自古天资卓绝，年少风流之辈从来不少，但能修行炼星之人却只有苏小北一个。这便是最大的威胁，也是世人眼中最大的恐惧。因为在苏小北身上多了一种可能，超凡入圣，得道成仙的可能。

    不能为其用，必将除之。

    这是世人对待天才的共识，也是最大的悲哀。

    苏小北看着千杀眼中已是有些浮动的杀意，当即点头，寒声说道。

    “只有李元前辈知晓。”

    “那便好，如此也能让他心甘情愿的陪我赴死。”

    苏小北听到赴死二字，生不起丁点豪迈壮烈之情。只是觉得他或许也是时候下山打造两副棺材，再晚怕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