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 高文的初试
高文若知道刁化龙心中的念头,绝对会热泪盈眶:县尊老大人,我这是穷得连棉袄都穿不起啊,我心头苦哇,你还是早些放我进大堂避风正经。 刁化龙先前看这群考越看心中越是来气,铁青着脸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此刻看到高文,忍不住道:“你怎么还是个童生,却来参加县试?” 高文已经他是在说自己年纪大,确实,按照读书人正常的人生轨迹,六至七岁启蒙,由《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入手,学得两千个汉字,就可以制艺。也就是学习儒家经典,八股文写作。到十一二岁时,就可以参加县试。能中固然可喜,不能中,当是感受大赛气氛。 县试之后,就是府试,一般都是一口气考下去。但到院试,因为关系到秀才功名,就不那么容易了。一般来说,第一次参加院试,大多都是十八就岁年纪。很多人考了一辈子,未必就过得了这一关。 但不管怎么说,县试多是十来岁的孩童。高文过完年已满十九,这个年纪还来参加县试,倒是少见。除非他是个傻瓜、笨蛋。 高文:“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今日县试好象晚生并不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吧?” 众人听到他顶撞刁知县,又知道刁化龙是个脾气不好之人,说不好一言不合就被取消资格赶将出去,都有些为他担心。 却不想,刁化龙哈哈一笑,将目光落到那个发须皆白的老童子身上:“确实是,本官且问你,以前参加过科举没有?” 高文:“从未考过。” 刁知县却是奇了:“为何?” 高文:“晚生以前读书,一味只凭兴致,《四书》〈五经〉读,〈唐诗〉〈宋词〉也读,这两年才接触时艺八股。” “哦,原来是富家子弟,读书全凭心意的。”刁化龙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是书香门第,吃喝不愁之人。大户人家读书子弟的秉性,他最是清楚不过,顿时有点明白,心中也有了好感,哈哈笑道:“看来,时世弄人,风流人物也要走科举征途了。哈哈,谁人做的保?” 远处的一个来秀才走出来:“禀县尊,是我。” 高文一看,这人也不认识,想来是昨天苏师爷在自己报名册上填的就是这人的名字。心中暗道:此番如若中了,等到石廪生回来,倒要登门致谢。 刁知县一挥袖子:“领了卷子进去考吧!” 高文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苏师爷手头领了卷子。就看到苏师爷一脸色的喜色,对他耳语道:“好好考,看得出来你是入了县尊的眼了,文章也不须作得太好,只要格式对了就成。” 没错,刚才刁知县方才一脸的铁青,只看到高文的时候面路喜色,话也多。看来,今天这差事要想办得妥当了,还真得靠高文给自己长脸。 拿了卷子,高文不再停留,一道烟似地进了衙门。外面实在太冷,再呆下去,人非病倒不可。 进了大堂,里面早已经旺旺地烧了三大盆木炭火,顿时就是热气扑面而来。 他也不客气,直接抢了一个靠着火盆的座。 试卷上虽然有编号,也规定了座次。可明朝的县试很不正规,也没那么多讲究。 坐定,高文这才仔细地看起手头的试卷。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古代的科举考生,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新鲜。 和他以前所知道的那样,手头的试卷一共有十四页,每页十四行,每行十八个字,中间用红线隔开,乃是户房找匠人印制。也就是说,就算你落笔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最多也只能些三千来字。 可实际上,明朝的八股文都要严格的自述限制的。像这种不用写大结、小结的县试,规定五百五十字。写多一个字或者写少一个字,对不起,明年再来,可谓是戴着镣铐跳舞。 县试因为来考试的多是刚启蒙没几年的孩童,考生的水准如何倒不要紧,关键是你要懂得八股文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有那些规矩。 上面也没有题目,题目等下正式开考的时候才会发下来。 很快,本届庄浪县县试的二十一个考生都找着了自己的座位,坐定,礼房就将一张写了字的纸发下来,这是本次考试的题目。 接过纸,高文瞪大眼睛一看,却看不清楚。又看了看四周,所有的人都将眼睛睁成了牛眼。 原来,按照规定,县试是在白天,考场之中不许掌灯。 国家之所以有这个制度,原因很简单——节约——一个座位怎么着也需要一根蜡烛。一根蜡烛以无文钱计算,如江浙这种文教昌盛之地,每次县试怎么着也得一两百考生,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明朝的官员穷,能省一文是一文。况且,南北两京位于东方,天黑得早,亮得也早。一般来说,在后世北京时间黎明五点钟左右天就亮得全了,这个时候,考生也点完名入了场,正好开始写稿子,也不需要照明。
可陕西这地跟北京、南京不在一个时区内。早春二月,不到上午八点,外间都是漆黑一片。 高文也是无奈,想了想,反正县试是一整天时间,早着呢,也不急于一时。 加上正好位于火盆之旁,身上一暖和,瞌睡就来了,索性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期间,他醒过来一次,睁眼看去,外面依旧一团昏黑,也有不少考生学他的样子在大堂中酣然大睡,也安心了。 后来,他按时被冷醒、饿醒的。 起来一看,已是午时。另外二十个考生都还在,不过,已经有人开始吃午饭。原来,本次县试为期一天,因为时间太长,刁知县格外开恩,特意叫人蒸了一笼馒头发给考生。 科举考试不允许你提前交卷,就算你才比解缙,东坡居士重生,也得等到放牌才能出场。 一般来说,县试有两次放牌时间。一是上午,另外一次则是傍晚考试结束。 上午的放牌时间已过,却还没有一人出场。想来大家都睡过头了,又想着有一顿免费的大白馒头可吃。 看到吃食高文精神一振:甚好,也免得去客栈打秋风。 吃完分配给自己的伙食,高文这才抹了抹嘴,去看手中的试题。 一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无奈。 欢喜的是,这个题目自己以前见过,手头正好有一篇范文可抄,也免得自己现写,死一大堆脑细胞。无奈的是,自己手头的范文都是后世的状元文、解元文,那可是写进教科书里的。用来对付小小一场县试,杀鸡用牛刀,暴殄天物,纯粹浪费。 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