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破灭
夜已深,大风骤起,树乱影斜,晦暗躁动。 齐王天佑府内,今夜格外热闹。听闻梁猛彪与丁青山约战,屋中喝酒之人全都涌了出来。刚才梁猛彪锤击发出的巨响,更引来众多府内食客观看。 一时间,空场上乌压压地聚集了一大群人。能进天佑府者全是自诩武力出众的江湖武士,有此热闹岂能不看?一些轻功较好者索性跳上屋顶、树桠,抢站最佳观看位置。更有好事者,吹哨吆喝,为双方打气加油。 喧闹声中,摆足架势的梁猛彪暴喝一声,抡起双锤抢先进攻。 双锤挂着呼呼的风声迎面而来,丁青山毫不在意地单臂抬枪格挡。“当当”两声短促的急响,长枪一挑,分次击中双锤。 双方各退一步,第一次交手不分胜负。围观众人轰然叫好,势均力敌才有看头。 梁猛彪心中暗喜,双锤再次对击出震耳巨响:只使出八分气力,便能打成平手,小子也不怎么样嘛。 丁青山嘴角微翘,带出一抺不屑:此人声势唬人,内力实在差劲,武技更是粗糙得毫无变化,难怪只能在混混里当个头目。吃过这顿大餐之后,他明显感到力量已然恢复,估计不用内力,只凭天生神力也能把这混混打倒。想到这里,他枪交左手,右手前伸,勾了勾手指:既然这混混自恃力猛,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神力。 眼见对方挑衅,梁猛彪吼声如雷,抡锤再上,毫无保留地将所有气力猛然使出。 砰砰砰!铜锤与铁枪毫无花俏地磕在一起,响起一阵密集的暴音。 一轮锤击过后,梁猛彪拎着双锤,跳出圈外,微喘粗气。 丁青山打了个酒嗝后,酒意略醒,脸上略显吃惊:咦,这个混混好像还有几分力气嘛。 “好!”围观的天佑府武士掌声如雷,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这个啧啧称奇道,看见没有,这才叫高手对决!那个摇头晃脑地讲,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如此武技真是大饱眼福。 梁猛彪瞄了瞄两旁,气势无形之中又上涨两成。高举双锤,他大喝道:“小子,可敢和爷大战三百回合?” 丁青山忽然没了兴致:和个混混打着玩,还得被一帮庸人评头论足,咱实在丢不起这脸。不玩了,索性一招挑了混混,找地方睡觉。 “就让尔等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武技!”他长枪一挺,气沉丹田,欲使出枪诀。方一运力,腹中突然隐隐作痛,他不禁奇怪,难道刚才吃得太多,吃坏了肚子? 此时梁猛彪双锤已然击到。内息突因腹痛无法调用,枪诀难以使出,丁青山忙而不乱,凭借天生神力将双锤挑开。 仅此一刻,腹中疼痛加剧,丹田之中内息纠结缠绕,左冲右突,似锋锐小刀不停切割。丁青山大为惊诧,怎会如此?与尚天华比拼已过去一天有余,歇息良久,分明已感觉内息渐好。 察觉到对手面色有异,梁猛彪精神大振,双锤狠力攻去。 砰砰砰!铜锤与铁枪连续撞击。丁青山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内息在丹田中冲撞加剧,如脱缰野马,竟是走火入魔之相! “臭小子,看你还敢在爷爷面前撒野!”梁猛彪得理不饶人,一顿狂锤猛劲砸下。 丁青山咬牙抬枪,奋力抵挡。铁枪与铜锤相撞后的反震之力不断传来,丹田中的内息被震成无数细小碎流,愈发无控制,疼痛却因此稍减。他发出一声低吼,蛮力暴发,硬生生地将梁猛彪连人带锤挑飞去。 梁猛彪凌空翻身,勉强站稳。他吃得一惊,落地后连忙向一旁看去。 一旁不远处,蜀山道长迎向他的目光,捋着胡须,信心十足地冲他点了点头。 不对!这不是走火入魔。灵光乍现,丁青山想到一种可能,指着那道长愤然叫道:“你根本不是蜀山仙长,你是鼠山老妖!你们串通起来,下毒害我!”眼见那道长与梁猛彪互使眼色,再想起刚才那道长曾向他敬酒,丁青山一下子明白过来:鼠山老妖擅制奇毒,所制鼠魔乱之毒臭名昭著,令人运功后便会形同走火入魔。其毒无形无色,却需食用后才能起效。 “丁小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昝君谟含笑上前,伸手拍向他的肩头。 警铃突然大作,丁青山急扭腰肢,侧身避让。余光过处,昝君谟正将一把短小匕首刺向他的后腰。 他回枪扫去,将匕首磕飞,勃然大怒道:“你为何如此待我?!” 昝君谟一击未中,缩身即退,阴阴笑道:“丁小兄,实在是年轻识浅,见闻不广啊。难道你不知我与老梁同为齐州五虎?你与老梁结怨,便是与我们齐州五虎结怨。” 匕首擦出的伤处传来阵阵灼麻,丁青山冷静下来:“原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救命之恩的。”那鼠山老妖在昝君谟为他介绍之时,却说成是蜀山仙长。 “救命之恩?”昝君谟哈哈一笑,面目一下子狰狞起来,“若非你与尚贼有旧,我岂会大败而回?这番深厚恩情,我昝某自当厚报。” “仓啷”一片刀剑出鞘之音,观战武士全都亮出兵刃,各处出口,均有人把守。 丁青山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冷哼道:“原来你们布成此局,就是为了擒我,倒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过奖过奖。”燕弘信手持宝剑,昂然站立于武士群中,微笑着说道:“你乃尚贼手下头号猛将,我身为天佑府统领,怎可不尽心力?” 萧萧寒风,吹冷一腔热血。 “我一心从军报国,竟遭尔等鼠辈陷害!”丁青山环视四周,突然起掌自击丹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明月皎皎,孤影独立,众武士皆被他突然之举震住。 “臭小子,你若束手就擒,我便留你个全尸。”梁猛彪放着狠话,却踌躇不前。 地冷泥黑,殷红夺目,丁青山凝视着自己喷出的血迹,垂头不语。 天佑府武士左右互看,无一人上前。谁都知道,高手临死一击,必然凶险万分。 昝君谟面色凝重,出声劝道:“丁小兄何必再做困兽犹斗。此时正是齐王用人之际,你若立即认罪受降,我可上奏殿下,令你戴罪立功。” 丁青山微微抬眸,眼中幽冷令人不寒而栗。双手平握长枪,缓缓举至齐肩,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此枪名为:八宝双盘镔铁枪。” 言毕,他折断长枪,纵身而上。何以破阴谋,他没有去想。现在,他只想痛痛快快地杀上一场。为此,他不惜掌击丹田,震碎内息! 我丁青山大好男儿,定当沙场扬名! 一句豪言背后,是十年的苦修不辍。 与枪诀不同,双枪之技无论有无内息均可使用。他曾答应过师傅,非生死存亡之际,不会使用双枪之技。没有想到,此技还未施展于战场,却要先面对一群小人。
内息被震成散沙,无法使出,却可缓住鼠魔乱之毒。绞痛过后,是无尽的冰麻。 心空荡荡的,丁青山目光涣散,茫然无措,忽然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甚至不知道正在干些什么…… 双枪之技以诡变为纲,诡而不乱,变而不散。此时,丁青山的枪却散乱了,但更为散乱的是他的心。 “小子不行了,快上!” 隐约之中,有人在大声叫嚷。 一股巨力撞上了枪尖,丁青山鲜血狂喷,身体倒飞出去。 枪尖断裂,一绢飘零。 纱绢缓缓飘动,在快要落地的一刻,被劲风吹起,悠悠飞扬。 心咚地一跳。 这是什么? 好像极其重要,所以才被他当作宝贝般地藏于枪尖。 丁青山重重摔落,倒地不起,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纱绢。 ……边患不除,国将不宁。这是为师多年以来,走遍边疆,精心绘制而成的行军地图。如今你艺成出山,为师将此图托付于你。将它送至官府,凭之讨得一官半职并非难事。如若你不能从军报国,也定要将它赠予有识之士,勿使其蒙尘。 徒儿必不负师望,定不会令此图蒙尘! 在那一刻,严厉到几乎从未对他笑过的师傅,眼中闪动的是殷殷期望。 “小子,死吧!”梁猛彪狞笑着走来,双锤高举,再次狠狠砸向丁青山。 “轰”地一声,双锤落地,砸出两个深坑,垂垂将死的对手却突然不见。 梁猛彪一愣,四下寻找。但见丁青山化作一条黑影,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迅捷,冲向武士群中。 双枪施展,枪影绰绰,人群中不断有人被挑飞。 众武士大骇后退,虚张声势地围而不攻。 丁青山以诡变的身法,一路向外冲杀。 至围墙下,他忽将双枪合一,撑起长枪,翻跃高墙而去。 “快追!”燕弘亮气急败坏。 一群人冲向府门,四散追去。 …… 小巷里,丁青山颓然蜷倒在地。 耳听得数条巷外的鼓嗓之声,他抚摸着怀中纱绢无声轻叹:师傅,请恕徒儿不孝。徒儿没能做成大侠,更做不成将军,此图看来要蒙尘了。 就在他无力地将要合起双眼之际,一双深褐色皮靴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正在抓捕的人是你?”那人这般问道。 此时,丁青山已无法开口回答。被他一掌震碎的内息,如水滴凝聚般慢慢自发恢复,鼠魔乱之毒却令重聚起来的内息化作千万只啮鼠,蹿向全身,疯狂肆虐。 万鼠啃噬,剧痛缠身,丁青山脑中最后一点灵光被黑暗吞噬。 * 作者出来吆喝一声: 过路的朋友,请来捧个人场! 我一个人闷头写,多没意思是不?劳您评论两句,哪好哪不好的,我也心里有个底。实在没的可写,哪怕您就写个“好”字,咱也能多点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