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逃离

    古梦云回首道：“可它已经死了！这里留下的只是它的一具臭皮囊。就算我们不吃它，它也会变成干尸，或者腐烂、被其他的虫子吃掉！”

    “可是……”赫连真还想坚持，却又说不出话。

    石拓风也从地上爬了过来，道：“但是，我们没有柴火……”

    古梦云笑了笑：“上古时代，先民曾茹毛饮血。难道，没有柴火，我们就不吃东西了？”

    古梦云已俯身下去，金雕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它一头栽倒在地上，双脚朝天。金雕的皮很厚，体内的血早已流尽，以至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在这样高温的环境里，它竟然没有腐烂。古梦云大喜，连忙用手去扯它身上的rou，却是扯不动。赫连真连忙将剑递过去，古梦云划开金雕的皮，又割下一小块的rou，放进口中，却是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古梦云皱了皱眉头，还是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石拓风看了，只觉得恶心，他本能地想吐，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白天的高温，还有几次的呕吐，已经让他近乎脱水。多少年之后，他每每想起这段往事，自己竟然没虚脱而死，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古梦云吃了一小块雕rou，肚子里有了东西，也渐渐地恢复了一点元气。她转身笑道：“你们真的不吃？”见他们不理睬，古梦云又吃了一小块的rou，口中还道：“唉，难道你们的肚子还没有很饿，一个人若是饿到了极点，别说生吃进雕rou了，就算是人rou，恐怕也要争着去吃了。其实，金雕刚死的时候，我们应该喝掉它的血，一边吃rou，一边喝血，说不定，我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见古梦云吃得甚是享受的样子，石拓风与赫连真再也不坚持，两个人也立即靠了过来，学着古梦云的样子，各自割下一小块的雕rou。可当他们将雕rou放进口中，还未咀嚼，便立即又吐出。

    “我宁死也不吃这东西！这、这绝对不是人能吃的东西！”赫连真话刚出口，肚子里强烈的饥饿感便他后悔起来。“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他身体内正大声地呐喊着。这种强烈的感觉，让他终于低头下去，就那样趴在金雕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若不是古梦云最后拉住了他，只怕他的肚子会被当场撑破。古梦云道：“我们可不能吃得太饱，这里可是一滴的水都没有。你要是这样吃，你的胃一定会受不了的！”

    夜更深，大殿外一片寂静。古梦云缓缓走出大殿，来到广场上，就着微弱的星光，她独自走着。

    “难道，你想这样走出沙漠？”却是石拓风也跟了过来。

    古梦云摇了摇头，忽地转身过来，道：“那你后悔么？跟我来到这该死的大沙漠？”

    石拓风居然点了点头，古梦云神情一变，到嘴的话又立即咽了回去。石拓风笑了笑，道：“我是很后悔，不过，我后悔的是不该让你到这大沙漠来，我应该拦住你的，尽管，我也知道，我根本就拦不住你！”

    古梦云的心中顿时觉得了一丝甜蜜，抬眼看了一眼石拓风，道：“可是，我们已经来了，并且已经在这大沙漠里了！”

    “云儿，你说，我们还能出去么？”石拓风的声音明显有点紧张，他好希望古梦云的口中说出：“一定能，我们一定能走出大沙漠”这样的话。但遗憾的是，古梦云只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石拓风喃喃自语，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不再说话，毕竟，他们都知道，说话越多，不仅会耗费更多的力气，也会让早已干得脱了层皮的双唇更加地难受。

    古梦云还是在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石拓风跟着她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云儿，你究竟要去哪里？”

    “我想看看，这座空城里说不定有我们能用得上的东西！”

    “这座空城已被黄沙不知掩盖了多少年，哪里还能找出有用的东西！”

    “你都没有去找，又怎么知道会没有呢？”古梦云笑了笑，并顺手拐进旁侧的一间房子里。

    这差不多是这座城里最简陋的小屋了，小屋的屋顶早已被风沙吹没了踪影。三架梁的小屋里更是空荡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石拓风忍不住道：“这么破的小屋里，能有什么东西呢？”

    古梦云的视线被墙角处的一堆黄沙所吸引，她轻轻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黄沙，又在墙角敲了敲，拆开嵌在地上的一块方砖后，出现在她面前的竟是一方小小的暗洞。古梦云伸手进去，竟从这暗洞里取出了数只瓦罐。打开来看，里面赫然装着的竟是一罐的清水，还有一罐小米。

    石拓风目瞪口呆道：“你怎么知道？”

    古梦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一直在想，一座可以修筑出黄金大殿的城该有多富裕，那居住在这座城里的人又该过着怎样幸福的生活。一个人若是生活在幸福中，大抵是不会懂得珍惜那些看起来最寻常的东西，比如水和粮食。不过，穷人则不一样，他们很难享受到珍馐美食，却几乎一定体验过饥饿的感觉。所以，我就在想，这座城里恐怕只有穷人才可能去花费心思贮藏这些东西。这条街上，这户人家应该是最穷的，我就进来看看。”

    “那其他人家呢？他们就不会贮藏么？”

    “也不尽然，不过，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在那些大房子里，那些有钱人或者相对富裕人的居所里，恐怕是找不到贮藏得极好的饮用水的。”见石拓风有点不解，古梦云又道：“有钱人的家里，一定会自行凿了井。有甘甜的井水可用，谁还会花费心思去贮藏这水？不过，这座城被深埋多年，那些井肯定早就被沙子掩埋了。”

    石拓风想了想，也只有点点头。

    出了小屋的门，古梦云沿着街道在城里又转了一圈。在几间破烂的小屋里，统共找到三罐水，还有两罐的粮食。这时候，天色已蒙蒙亮。远天突然露出的一抹红晕，宣告着又一个酷热的白天即将到来。

    两人走回黄金大殿，赫连真还坐在金雕残破的尸体前，兀自发呆。古梦云见了，心中也极是不忍，轻声道：“赫连公子，你的雕兄早已死了，你也不要太过难过！”

    赫连真头也不抬地回道：“我是难过，却不是因为它的死。我只是有点恨它，既然已经救了我们，那它为什么就不能再救我们一次。它、它就算要死，也应该等到将我们带出这大沙漠之后再死呀！”

    石拓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人性深处的贪婪，永远只能被压抑、隐藏，而不能真正地被斩断！就算是圣人，也一定会有起贪心的时刻。

    古梦云道：“不管你是为什么难过，但现在并非是难过得时候。这时候，我们最该做的是准备离开！”

    “离开？”赫连真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道：“夜里风凉的时候，你说不能走，现在天都要亮了，你怎么却又说要离开？哼，难道，你真的想让我们都变成干尸？”

    古梦云道：“赫连公子，咱们若是再不走，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咱们就会真的变成干尸了！”

    石拓风也是不解，道：“云儿，我也是不明白你的话！”

    古梦云道：“你们看看外面的天！”

    石拓风与赫连真都探头向外看去，天边的那抹红晕已变得苍黄，本已停歇的风又开始大了起来。古梦云道：“日出东方，这时候，我们已经可以辨明方向了。更重要的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沙漠里的黑沙暴可不是寻常的大风，它会在沙漠里肆虐、回旋。你们看，东方的天边已现出苍黄的颜色了，这说明，那边的风沙已起。事实上，外面的风也已增大。咱们若是再不走，等黑沙暴再吹回来，咱们一定会被深埋在这座城里！”

    “真的？”赫连真的质问其实很苍白，经历这些事情，他就算想再怀疑古梦云的话，这时候，却也只得听她的。毕竟，若是黑沙暴真的卷土重来，留在这座城里，他们几个人除了变成干尸，就一定是成为那些虫子的美餐。

    果然，当他们忙好了一切，最终准备离开时，苍黄的天空已渐渐发黑，狂暴的风推着厚厚的沙墙，一步步地逼近这座城。

    石拓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轻声道：“云儿，你说这筏子真的能带着咱们离开这里？”

    古梦云笑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我只能说这筏子或许可以带着咱们离开这里，但究竟能到达什么地方，是更深、更辽阔的沙漠，还是绿洲，我却是不知道！”

    风帆已高高挂起，那几小罐的水、粮食，还有几大块的雕rou都被紧紧地绑在筏子上。

    赫连真极是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黄金的大殿，那么多的黄金，他若是拥有了，并且能带出大沙漠，那么重振契丹人的雄风，甚至是复国的理想，都有可能实现。但这一刻，他只能选择放弃。看见了，却不能带走分毫。人生中，有许多这样的无奈时刻。有时候，必须放下一切，才可能迎来继续生存的机会。

    赫连真跃上筏子，又用剑割断固定筏子的绳索。狂风袭来，风帆已鼓得像是一柄巨大的伞，正带着他们三个人的筏子已经在沙海中乘风破浪，向前驶去！

    却是古梦云在那座城的一侧、一户看起来最富丽堂皇的人家，无意中发现了一艘依旧保存得完好的筏子，他们又找到一些依旧保存得很好的衣服，缝制成了一张很大的帆。为了让这风帆更大、更结实一点，石拓风与赫连真还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古梦云说：“无论如何，黑沙暴要是再吹回来，凭着咱们的双腿，一定是跑不赢的。不过，我们若是能借助这狂暴的风，借得东风，说不定，我们就可以侥幸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