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别有幽愁

    桃花坞中，桃花林下。

    春风已笑弯了腰，摘了一把又一把的桃花花瓣后终于含笑而终。明月也笑弯了腰，一头撞在西天的山崖上，就那么坠了下去……

    天地间越发宁静，也越发地朦胧。

    “古家堡发生的事，我已经听说过。”石拓风突然抬起头，略带歉意地看着古梦云。

    古梦云的眼眶顿时红了，但她强忍着眼泪，冷冷回道：“可是，你并没有回来！”

    石拓风嘴角嗫嚅，他很想大声分辩：“其实，当我听到这消息时，我曾策马北上，可……”石拓风终究知道，有些事情却终究是无奈的。所以，他终究也只能是欲言又止，也终究是无法说出那些深藏于心底里的话。

    古梦云突然大声道：“你怎么都不问一声，我为何会到桃花坞，又为何会来这里？”

    石拓风心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突然失去了爹娘，又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所以，你想找他们，你还想让我帮你去找他们，我也很愿意帮你一起去找！”可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我问了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我、还有你，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

    古梦云的心中一片冰凉，幽幽叹道：“我爹爹与娘当你对你都不薄，难道，你对于他们的失踪，就是那么地无动于衷？”

    “古堡主是一个好人，古夫人也是一个好人。对我而言，我自然希望好人能一生平安。只不过……”石拓风依旧是欲言又止，但他忽又大声道：“但不管怎样，我相信他们一定很平安！”

    “哦？”古梦云冷笑道：“你相信？所以，你就不回来看一眼，也不担心我究竟怎样？”

    石拓风连忙回道：“我的确是没有回去看你，这是我的错。可是，你知道我过得怎么样么？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这些年，我们都已长大，也经历过许多事！”石拓风的眼角已泛出泪花，“我记得古堡主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何止是江湖，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古梦云讥笑道：“这么说，你跑到桃花坞与那些美女喝酒也是身不由己？你不担心我爹娘的安危，也是身不由己？你不去看我，也是身不由己？”

    “不错！”石拓风道：“不管你相信、或者不相信，我都会告诉你，我是真的身不由己！”石拓风顿了顿，又道：“其实，古堡主与古夫人的遭遇，还有你的遭遇，又何尝不是如此。更何况，我还知道，许多的事情，都像是梦，又像是天注定。就像你这次到江南来，你若是要来，没有人能阻止你。你若是不愿意来，便是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会过来！”他忽地又叹了口气，道：“唉，若是没有这些变故的发生，再过一些时日，塞外的草又要绿了，又是草长鹰飞……”

    “不错，草再怎么长，鹰儿也不会有兴趣……”古梦云再也不说话。

    沉默，久别后重逢，两颗原本年轻、火热的心，一瞬间皆陷入了沉默，可怕的沉默。

    还是古梦云先打破了这种沉默，“那么，你一定不会告诉我，现在的你究竟在忙些什么，又为何会出现在桃花坞了？”

    石拓风居然并不否认，点头道：“嗯，还是那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古梦云已经纵声大笑，却又笑得像是在哭。石拓风的眼角在流泪，心里在滴血，可是，他的脸上却渐渐地浮起了笑意，道：“不过，我可以帮助你一起去查一些事！”

    “也包括我爹娘失踪的事情？”

    石拓风道：“不错，我也想搞清楚这件事！”

    古梦云忽地抬起头，凝视着他，轻声道：“那我要不要先说声谢谢！”

    石拓风目光躲闪，不敢看她，迟疑了片刻，又道：“其实，我正在追查很多的事情，古堡主的事只是其中的一环，还有飞鱼帮的事……”

    古梦云微笑了起来，“你不用解释，我只知道，你会帮我，这已经足够！对了，那你现在有什么线索么？”

    石拓风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什么太好的线索……”

    “除了那幅画，还有那个女人？”古梦云抬眼看他，目光锐利得像是一把刀。石拓风的眼神便是全天下最坚固的盾牌，他迎着古梦云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江小鱼其实也是在帮我！”

    “不错！”古梦云道：“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将我带到桃花坞，把我扮成花魁，送给那女人，又将我带到那山洞里，让我去见那幅画！”

    “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将你扮成花魁，更不知道石姑娘会邀请我。对了，你相信石姑娘所说的话么？”

    “我本来不是很相信，但我现在却是深信不疑！”

    “为什么？”

    古梦云咯咯一笑，道：“因为你！”

    “我？”石拓风并不理解。

    “不错，”古梦云道：“就是你，因为我发现那女人喜欢上了你！通常的时候，女人的话，大抵都不可信。不过，恋爱中的女人却像是白痴一样，所以，她的话应该都是实话！”

    石拓风的脸居然红了，急忙道：“我跟她萍水相逢，以前从未见过她！我、我……”其实，石拓风更想说的话是：“其实，我只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想你！”

    他没有说，但古梦云似乎已听懂了，一瞬间，她的脸颊上也飞上一抹红云。只不过，桃林中昏暗一片，石拓风并不能看清楚。

    “好吧，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她，反正，她是喜欢上了你！所以，她说的话应该可信。只是这幅画，你能告诉我这幅画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么？”

    石拓风迟疑片刻，还是道：“你知道，江南飞鱼帮先发生了内讧，李长天李帮主被他的手下所杀。诺大的李府内，竟无一活口。唉，李帮主也是一世的英雄，飞鱼帮更是雄踞江南的一大帮派，居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古梦云突然插话道：“你真的相信飞鱼帮发生了内讧？”

    石拓风回道：“我当然不信，江湖中的许多人也都不相信。否则的话，我又怎么会来找江小鱼。只不过，飞鱼帮的人这样认为，外人也就只好这样相信了！毕竟，江湖中能杀死李长天的人并不太多，而堂堂的李长天被别人杀死，也是件极不光彩的事。”

    古梦云微一颔首，又道：“那么，这幅画是从李长天的房间内得到的？那你能不能陪我去飞鱼帮看看？”

    石拓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用了，飞鱼帮已经彻底瓦解。至于这幅画，确切地说，是从李长天的尸体上发现的！”

    “李长天的尸体上？”古梦云惊道：“你亲眼看见了李长天的尸体？”

    “嗯，”石拓风回道：“很多人都看到了李长天的尸体，他手里还紧握着那把金刀。唉，后来，飞鱼帮的人帮他大殓时，在他的身上发现了那幅画。看起来，画上的女人应该与他有着极深的渊源。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将这幅画带在身上！”

    古梦云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道：“如果你喜欢一个女人，会将这样的一幅画一直带在身上么？”

    石拓风道：“应该不会，倘若这幅画是那么地珍贵，又怎么可能一直带在身上呢！毕竟，这么大的一幅画，很容易被弄坏。更何况，一个人在自己的家中，完全没必要将这样的东西带在身上！”

    “嗯！”古梦云道：“所以，这幅画的出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有人故意将这幅画放在李长天的身上。可是谁能将这样的一幅画放在李长天的身上呢？除非是李长天死了，那就是说这幅画是凶手放的；还有一种可能是，李长天故意将这幅画藏在身上，那就是说，李长天已经知道某种变故要发生，他特意将这幅画藏在身上，希望能有人发现，并找到某种线索！”

    石拓风苦笑道：“我想应该就是这样，并且是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李长天是死在自己的家中。他若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是完全有机会将这样的消息散发出去的！”

    古梦云突地笑道：“若不是见到那个女人，我的想法也一定同你一样。不过，现在我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并且，还可能会有第三种的可能！”

    “什么？”石拓风险些跳起来。

    “画中的女人，看不到她的脸，我们根本就无法认出她是谁。不过，我想你们一定是注意到了石姑娘所穿的衣服，居然同画中女人身上的衣服一样。也就是说，她们可能是一家人，或者说，她们都是姑墨国的人！”

    “正因为如此，当她一出现在江南，我们就盯上了她。后来，她跑去桃花坞找江小鱼，恰巧江小鱼发现你也来了江南，他听我说起过你。只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江小鱼做这一切时，并未告诉我！”

    古梦云道：“所以，我才确定，这幅画是的确是李长天故意放在自己身上的，但他留下这条明显的线索，不是为了让人去找到真正的凶手，而是为了用这画中的人做诱饵，是想把你、还有我，所有暗中调查此事的人，统统都领到另一条路上去！”

    石拓风已经有点迷糊，古梦云又道：“石姑娘说过，她们的祖先是姑墨国人，最初的明月会便是姑墨国里的长老会。那时的明月会并不主张杀人，只不过，为了报复，后来的明月会就开始到处杀人，杀掉当年那些背叛信义的小人。但明月会的杀戮过于血腥，他们的行为引发众怒，中原武林便携手剿灭了明月会。所以，石姑娘就说明月会已经消失，这世界上已没有了明月会。”说到这里，古梦云突然问：“你知道李长天为什么要告诉世人飞鱼帮发生了内讧？”

    石拓风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道，不过，我猜想他一定是为了隐瞒什么！”

    “不错！”古梦云道：“他的确是为了隐瞒什么，可是你一定想不到他隐瞒的是明月会的人居然又重现江湖！并且他李长天正是第一个接到金蝎子的人！”

    “金蝎子！”石拓风身子一颤，脸色已发白，“你是说，这世界上真的又重新出现了金蝎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