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震惊

    “嗯”，古梦云略一沉吟，又道：“最近江湖上似乎不怎么太平，你一定知道江南飞鱼帮内讧的消息，李长天李老英雄竟然惨死于他的手下，听说李家上下都已丧命。但在下一直好奇，飞鱼帮享誉江湖多年，何等地威风，李老英雄又是何等地精明能干！飞鱼帮怎么就内讧了，而他也怎么就会被他手下给害了！还有，江湖上传言，李长天最宝贝他的儿子，寻常人连见都未见过，那么，他那个宝贝儿子当真也死了？”

    江小鱼听了，身子微微一震，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浮出原先的笑意，并且大声道：“不错，李长天的儿子也是死了，这件事千真万确，江南武林中，谁人不知此事！所以，石公子若是要问江小鱼此事，我看大可不必了！”

    “哦？”古梦云微微一笑，道：“可是，这毕竟是别人口中说的，在下远来至此，并且掷下重金，就是希望能从江小鱼的口中听到答案。”

    江小鱼叹了口气，道：“可是，石公子，要见江小鱼，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为这种人尽皆知的事，花费那么多的钱，也未免太不值当了！”

    “江小鱼究竟在哪里？”古梦云道：“对在下而言，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好吧，既然石公子执意如此，那在下也就只好惟石公子之命是从了！”江小鱼凝视着古梦云，忽地笑道：“其实，在下应该先告诉石公子一个好消息，江小鱼此刻就在桃花坞！”

    穿过一片桃林，赫然便是一座小山丘。

    山丘很小，山上居然也种满了桃花。桃花在山上，山在桃花下。面前似乎已没有了路，但路也是在桃花下、在山中。江小鱼在小山前，绕着一株桃树，似是在悠闲地看风景，随意地走了几步，小山下的一块巨石，突然轰轰作响，竟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江小鱼微笑着道：“石公子，江小鱼就在这山洞里！”

    古梦云抬眼看了看，石洞里漆黑一片，便似一只巨兽张着巨口伏在那里等候猎物自行进入。古梦云不禁有些许的犹豫，江小鱼似乎已看出，轻声笑道：“石公子尽管放心，无所不知的江小鱼就在这石洞之中。”说完，便施施然迈步，走入这黑黝黝的石洞里。

    山洞里曲曲折折，道路崎岖且狭小，但江小鱼显然很熟悉这里，所以，他走得很快，古梦云就跟在他的身后，也走得很快。但每一个曲折，古梦云都已清晰地记在心里。古梦云已经分辨出，这曲折的山洞，竟是按照已失传的上古名阵——如意莲花阵法所精心布置。见此，古梦云心中暗忖，“这江小鱼果真不能小觑！”

    又一个弯道之后，江小鱼已经打开了又一扇石门。一瞬间，宛若柳暗花明又一村，面前已不是什么黑黝黝的石洞，而是一处装修得极奢华的大厅。石壁上，已燃起灯。石洞里顿时一片光明。古梦云也看得分明，石洞里并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供人藏身的地方。

    江小鱼已经坐在一个铺着白虎皮的椅子上，忽地微笑道：“石公子，江小鱼就在这里！”

    古梦云也笑了，“阁下可不止是江小鱼，也可以是江大鱼。江大鱼、江小鱼，还有桃花坞的小江先生，根本就是一个人！”

    江小鱼笑得更开心，“唔，姓江的是一个人，但石公子恐怕却不是一个人！”

    “哦？”古梦云道，“无所不知的江小鱼，此刻又知道了些什么？”

    江小鱼突然叹了口气，道：“唉，你果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我真的不该小看你。我只是突然很好奇，我所做的一切，堪称完美，可你怎么就看出了破绽？还有，我分明已经给你吃了桃花坞秘制的**，并且还点了你的xue道，但你怎么就什么事都没有！更不明白的是，你怎么就能从那木屋里走出来，并且还过来找我，居然还要跟我谈论江小鱼的事！”

    古梦云也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无所不知的江小鱼居然也会有这么多的东西不知道，不过，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聪明的人，想的问题就越多。但其实许多问得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一个人若是想得太多，反就成了问题。”

    江小鱼道：“这个道理我当然懂，所以，我才想到带你来这里。你也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很隐秘，也很难走出去。总之，不管你是谁，但我相信，像你这样的人若是留在外面，始终是一个大麻烦。除非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来桃花坞？否则的话……”

    “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忌日？”古梦云呵呵笑道：“看来你又想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忘了最简单的一些事。”

    “什么事？”江小鱼话音未落，古梦云已经暴起，身体突然前纵，若一道闪电，双手挥动间，漫天掌影已经将江小鱼的身形悉数笼罩。江小鱼已无处可逃，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江小鱼已经消失，白虎皮的椅子也已经消失。

    那椅子下是一处秘道，机关就在椅子的扶手上。眼见古梦云身形暴起，江小鱼根本来不及闪避，但他也无需闪避，他只需轻轻地按下机关，椅子下的石板忽然打开，江小鱼便连同那把铺着白虎皮的椅子落入秘道中。

    古梦云所有的攻击全数落空，那秘道之门也在瞬间合上，只留下江小鱼的一声叹息。

    石拓风听了石凤的话，也是一声叹息，并陷入沉思——谁敢闯入“风中小屋”，并且还能带走“风中小屋”的主人？

    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鄂北的一处荒山中。

    还是冬天，鄂北的冬天也很冷。但在这绵延的群山中，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四周尽是群山。群山很高，高得直插云霄。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木，树叶已凋零，但树干还在，树干上那些已枯萎的藤蔓还在。高山、林木遮挡住了大部分来自北方的冷风，所以，这山谷里，竟然并不太冷，竟然还有花儿绽放。

    山谷的名字本就叫群芳谷，群芳争艳，多有嫉妒。花是，人也是，漂亮的女人更如是。这样的群芳谷岂不是该叫群嫉谷，或者干脆叫做打翻醋坛子谷。不过，奇妙的是，这里的漂亮女人再多，却竟然不会有嫉妒！

    因为，在这山谷北侧的峭壁上，有一座小屋，风中的小屋——“风中小屋”。

    这些女人就生活在“风中小屋”中，这看似坚硬的峭壁中，其实早就被人凿空，里面又修筑了一条秘道。上，可以去到“风中小屋”。下，可以来到群芳谷里。她们朝夕相处，彼此间都很熟悉，却又极其陌生。在这里，她们并没有姓名，只有编号。她们也没有来历，只有现在，并且经营着将来。

    其实，不仅是这些漂亮的女人没有名字，就连“风中小屋”的主人也没有姓名，她们都叫她主人。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她们只知道生活在这里，就要听主人的话，做主人吩咐的事，为主人分担一切，喜怒哀乐。只不过，“风中小屋”的主人并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她只是生活在这里，并且在这里做许多、许多的事情，也包括去杀人！

    她们已不是普通的人，差不多算是一种死人，是工具。

    死人怎么会有世人的情感？没有情感的死人又怎么会嫉妒？

    多年后的某一天，石拓风也曾问过石凤，“你们怎么就那么听她的话？”

    石凤的回答很简单：“那些逃离红尘，选择青灯木鱼的人，他们好不容易放下身心，放下尘世间的一切，却又为何要终身礼佛，虔诚地信佛、听佛祖的话，做佛祖喜欢做的事，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石拓风回答不出来，也只好哑然不语。放下，其实就是放不下。放不下，有时候也真的只是为了放下。

    在“风中小屋”，石凤的编号是十六，她虽然并不清楚其她人的过往，但她自己却有过一段痛彻心肺的故事。她放不下，又无法不放下，所以，她只能逃避。来到这“风中小屋”，除了日常的劳作，主人会经常和她们谈心，谈论那些最简单的话，这不仅可以让她放下过往，还能品尝到生活的真实，那种最简单、寻常人又最容易忽略的真实。

    “风中小屋”仿佛有一种魔力，她们的主人也有一种魔力。

    但她们的主人却离奇地失踪了！那天，黄昏，夕阳正西下，小屋檐角的风铃正悠扬地响个不停。按照惯例，这时候，所有的人都会来到小屋，聆听主人的教诲。但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更悠扬的笛声。

    风中小屋里从来都没有过乐器，怎么会有笛声？

    笛声悠扬，悠悠复扬扬，似情人缠绵，如痴如醉。一瞬间，许多颗已死寂的心渐渐飞扬，“风中小屋”里断断续续地传出了低低的浅笑声。突然，笛声转变，由急入缓，由欢转悲，再听那笛声，声声慢，声声哽咽，似离人怨歌，声声断人肠。一时间，许多人的眼角，竟然噙泪，低低的哭泣声也自“风中小屋”传出。

    究竟是谁又为何在这里吹奏这样的笛声？

    蓦地，笛声住了，风铃声还在继续。但主人没有再像往常那般开口，这时候，主人突然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小屋外，凭栏远眺，天高地远，哪里有人迹？可主人的脸上非但没有失望，却是一种极甜蜜的微笑，那是洞房花烛夜的新娘脸上才会有的微笑。“风中小屋”中的许多漂亮女人都曾穿过大红的锦衣，她们的脸上，都曾有过这样的甜蜜微笑。

    石凤她们正在奇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笑容，但更离奇的事发生了，主人脸上甜蜜的笑意浓烈到极致后，突然又变成了一种忧伤！物极必反，世间的事，从来都是如此。就在那一瞬间，主人竟然一纵身，自那高高的峭壁上纵身跃下。

    风铃还在响，但人群中突然爆发的惊叫声，却已将风铃声完全地遮住。

    ——那么高的峭壁，若是摔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就算主人的轻功再好，也绝无可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