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是恶魔

    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古梦云或许知道，但她也没有料到会是如此惨烈的场景。她只是精心布置了一个开头，却完全没有猜出结果。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时，她刚刚潜入古家堡的地牢里。那里，是古家堡用来关押那些违反古家堡规矩的人。古梦云费劲周章，就是想要那一时半刻的混乱，她想去见一个人。

    古小白！

    地牢里果然有一个人影，正蓬头垢面地卧在一堆干草上。

    原本看守地牢的几个人，听到前院里的喧哗声，都忍不住走到门口去看热闹，古梦云轻易地就走了进去。

    “小白哥哥，是你么？”古梦云心跳得厉害。她自听涛阁底出来后，这些天简直就像是在做噩梦。她心中有了太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可能的答案，就在古小白的身上。张大夫果然医术高明，古梦云知道张大夫之所以酗酒无度，乃是因为他太过伤心。他唯一的女儿竟然在即将出嫁前的一个月被人杀死，张大夫费劲心计，终于查明了凶手。可在他手中的利刃刺入凶手身体的那一刻起，他其实也是将自己放置在了“凶手”的位置上。

    生活就是那么矛盾，曾经的“受害人”，也会立即成为“凶手”！而曾经的“凶手”，也能成为“受害人！”究竟谁是“凶手”？谁又是“受害人”？

    反正，被张大夫杀死的“凶手”的家人得到噩耗后，立即拿出巨资，聘请了江湖上顶尖的杀手杜嶷。

    杀手杜嶷，有时候，就是死神的代名词。

    张大夫本来大仇得报，也想着去阴间陪伴他的宝贝女儿。可当他知道“凶手”的爹娘痛不欲生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要逃亡，他要一直活下去，一直活到“凶手”的爹娘都死了的时候。张大夫知道什么叫“丧子之痛！”他要让“凶手”的爹娘也一辈子体验那种痛苦，让他们永远都体验不到大仇得报的快感。

    张大夫历尽艰险，终于逃进了古家堡。杀手杜嶷在古家堡的门前枯坐了三天三夜——古家堡的规矩，任何逃难进古家堡的人，只要在三天内反悔的，还可以离去。否则的话，这辈子也不可以擅自离开。

    就这样，张大夫坚强地活了下来，他本来还想再活个十年八载。他算过时间，再有十年八载的话，“凶手”的爹娘要是能活着，恐怕也是百岁之年了。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活到一百岁！每次想到这里，张大夫就忍不住想笑，就又拼命地酗酒。但当古梦云跟他提到女儿红的时候，他那颗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心竟然瞬间又活了过来。

    古梦云服用的那些药，就是张大夫精心配制的解药。古梦云身上的毒既然已经解了，但她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无论如何，她并不知道古家堡究竟发生了什么！李若一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可能害了她的爹娘。但也有可能是好人，在最危难的时候，救了古家堡！古梦云左右为难，她又不能打草惊蛇，她想来想去，只有去找柳乘风。

    古梦云知道，柳乘风就算见了她，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但她更清楚，若是自己悄悄地去见柳乘风，就一定会打翻苗岭四姐妹苦苦酿造了近二十年的老陈醋。，

    嫉妒、恨，还有更深的爱，这些男女之间的情感一但经年累积、持续发酵，若是有一天爆发的话，就一定会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对她而言，她需要的就是一刻的混乱。古梦云深信，苗岭四姐妹所折腾出的动静一定会很大。苗岭四姐妹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但古梦云若是知道她们最终会走上这样的一条路，她宁愿这辈子都找不到答案，也不会去找柳乘风了。

    苗冬早已在柳乘风的体内种下了一种蛊毒，这是一种关于爱的蛊毒。在她进入古家堡的第十六个年头，她已经失望至极，在一个春风明媚的黄昏，她偷偷地给柳乘风种下了这种蛊毒。

    爱的蛊毒，无色无味，也无形。甚至，这都不能算是一种毒，尘世间相爱的两个人，本来就像是中了毒一般。没日没夜地缠绵，没完没了地相思。可这种蛊毒，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倘若柳乘风这辈子再也不会重新激发对她的爱意，这种毒就不会发作。但一旦她们重新相爱，两人都会心痛、剧痛。尤其是，他们的鲜血不能再交融，一旦交融就会变成剧毒！

    苗冬眼见她三姐苗秋被李若一当场打死，她就用柳乘风当年送给她的那柄短剑悄悄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跌落，香气溢出。苗冬体内的血本就是一种致命的毒，苗冬本来想等到自己与李若一交手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毒死李若一。可没想到的是，没等到她出手，她大姐、二姐也纷纷惨死。那一刻，苗冬还在等待，她不相信柳乘风还会无动于衷。可结果就是那么冷酷，悲愤到极点的苗冬只好玉石俱焚。她跃上屋顶，刺破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鲜血洒落，就是想让场内所有的人都中毒，也包括柳乘风，让所有的人为她们四姐妹陪葬。

    可就在那一瞬间，柳乘风像一阵风一样飘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苗冬的心好痛、痛得如针刺、刀割。那一刻，柳乘风的心也好痛，痛得让他只想死去。所以，他右手轻轻一拨，苗冬手中的短剑就刺进了他的心窝。两个人的鲜血交融在一起，纷纷扬扬地落下，便似下了一场毒雨。

    苗冬没想到的是，她的三位jiejie也早已给柳乘风种下了蛊毒。当她们的鲜血与柳乘风的鲜血交融在一起，那就成了世间最厉害的炸药。一瞬间，地动山摇……

    爱不能，恨不能，爱恨皆不能，或许也就只有与汝俱焚了！

    那个人影还是卧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古梦云又走近了数步，她心里好一阵慌乱，“倘若躺着的正是古小白，那他已经将我当成了恶魔，他还会对我说实话么？我又该怎么同她辩解呢？”

    古梦云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假设其实都是多余的。当她终于来到那人面前，俯下身去，她顿时呆住了。卧在这里的人并非是古小白，而是莫向天！

    “这、这怎么可能！”古梦云的大脑已在高速运转，“来此之前，我可是亲眼看见大师兄正在那里，他、他怎么又会到了这里，并且还是这幅模样！”

    莫向天蓬头垢面，浑身恶臭，正一动不动地躺着。他早已听见古梦云叫古小白的声音，但他仍旧躺着，一动不动。他在积蓄力量，积蓄自己残存的气力。他想给古梦云致命的一击，尽管，这个人是他一直深深爱着的小师妹。

    莫向天终于出手了，古梦云俯下身子，发现他不是古小白、而是莫向天时，本能地有一刻的惊讶，那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但对莫向天而言，这恐怕是他报答师恩的最好机会。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玄铁打造的镣铐所铐住，但他的身体也可以是武器，一瞬间，他平躺着的身体突地爆起，若一张反弓，腰腹处顿时像一只大铁锤、或者像一块盾牌，结结实实地砸向毫无防备的古梦云。

    可他终究深爱着古梦云，就在他的肚子即将砸中古梦云时，他还是xiele气，“砰”地一声，他的后背重重地砸在地上，倒是将自己摔了个结结实实。

    “为什么？”古梦云的眼泪已经滴落。这时候，她才发现，莫向天的眼睛已很是浑浊，泛黄的眼白似乎已经将原本漆黑的眼珠溶解掉了！

    “大师兄，你、你这是怎么了？”

    “恶魔！”同古小白一样，莫向天同古梦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也是称呼她为恶魔。莫向天突地叹了口气，道：“师妹，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在我面前装呢！唉，师父与师娘对你这么好，你、你怎么下得了手！”莫向天浑浊的双眼中，竟然泛出了泪花。

    “恶魔？我怎么成了恶魔，怎么古小白、大师兄怎么都当我是恶魔？”一瞬间，古梦云的脑海中有无数问题要问，却又不知该从哪里问起，便道：“大师兄，我不是恶魔，我是古梦云，你的小师妹古梦云，我不知道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小师妹……”莫向天不住冷笑，“相信你，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古梦云心如刀割，但她强忍着，小声道：“好吧，你可以当我是恶魔，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向天又是一声冷笑，道：“恶魔，不管你会使出什么样的毒计，也不管你还有什么样的目的，哼，可姓莫的从来都不会害怕！你们好意思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难道我还不好意思再说一遍！”

    莫向天一边说，古梦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发冷。

    “怎么样？”莫向天终于说完了一切，他用那浑浊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古梦云，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盯着古梦云，“古梦云、小师妹，你说，你究竟是不是恶魔！”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牢里也是好一阵晃动。古梦云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想先带着莫向天离开，可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玄铁镣铐牢牢铐住，古梦云用力去扯，却是不能扯动分毫。就在这时，地牢上方的土石砖块纷纷落下，不偏不倚，一块硕大的石板正好砸在她的后背上，古梦云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立即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