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段秘史
且说裴冲欣然接下剑谱,却是喜不自胜,只听许若水缓缓道:“《二十八星宿剑法》乃本派祖师夜观星象,以四相星群千变万化中创出。此术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其精妙之处足以穷毕生之力研习,你需好生习练!” 裴冲闻言,暗自谨记。继而思忖片刻,自怀中取出一只长约二尺的皮囊,道:“师父,你可还记得先父留下的那四个血字?” 许若水愁眉一挑,道:“那血字极有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为师自然记得!” 裴冲点头,将那皮囊慢慢拆着,道:“实不相瞒,虽是唯一的线索,但家父曾言‘小盘龙棍’事关重大,不可轻易示人。所以弟子当时虽然得知,却因牵连太多,便瞒过了方捕头!趁安静时,到家中密室把这‘小盘龙棍’取了出来!” 许若水定定看着那解开的皮囊,喃喃道:“原来如此,冲儿做的极对!” 待那包裹打开,却露出了一件金灿灿的事物。许秋凑了过来,诧道:“这是什么?”裴冲叹一口气,道:“这便是那‘小盘龙棍’了!” 许若水师徒闻言忙拿眼去看,但见这金黄物灿灿生辉,两截短棍一长一短,由一条尺余长的玄铁黑链衔接相扣。短棍不过半尺,上镂五爪金龙首,长棍也不过一尺有半,龙鳞片片,凹凸分明。那一条大龙栩栩如生,几欲冲天而起,奢华端贵,雍容霸气。 许若水师徒把玩良久,端详数刻,却始终难以看出头绪。许若水满脸疑惑,道:“这‘小盘龙棍’分明是一件极美的艺术品,难道那凶手便是为了这个?” 裴冲紧紧盯着那金灿灿的小盘龙棍,双目几乎喷出火来,道:“我也不甚明白,但家父临终提起这物事,想必也是**不离十。” 许若水师徒眼见裴冲几欲咬碎钢牙,知他心中悲痛,不由相视而叹。许若水捏了捏许秋小手,努了努嘴。许秋会意,自行囊中取出给裴冲买的那一小坛烈酒,与那小盘龙棍一齐交给了裴冲。 许若水道:“这棍子你好好收着,或许凶手究竟何人,真要着落在此物上面。” 裴冲默默点头,把那为数不多的烈酒刚吃了一口,便听许若水又道:“但为师闯荡江湖二十余载,却从未听说过世间有这么一件引人为恶的宝物。冲儿,你可知道这棍子的来历?” 裴冲听罢深深叹气,将残酒一饮而尽,自回忆中却是道出了一段尘封秘史。 原来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之后领大军前往汴梁,恰好撞见一家不幸正在遭遇强盗劫掠的商贩。太祖哪容强盗放肆,当下亲自带领一彪人马诛灭了山贼。 商贩一家先是遭遇山贼抢掠,后又见虎狼之师大军过境,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体若筛糠。哪知太祖和颜悦色平易近人,不但救了这家性命,且赠与金银衣帛。就在那时,赵匡胤在打斗之中,才掉落丢失了“小盘龙棍”。 大军走后,裴姓夫妻商贩连同爱子裴通去捡拾掉落的货品,其妻刘氏发现匡胤掉落的小盘龙棍,也未细看,便胡乱放入了木箱。夫妻二人收拾起残余货资,连同匡胤所赠金银衣帛,赶驴车回往了晋州安平县。 一家回到故乡,才发现雕刻精美的太祖盘龙棍竟然被自家捡到,一家感念太祖大德,欲待日后有机会将盘龙棍交于太祖。 裴姓夫妻当时正值中年,而今二十二年已过,江山不但改朝换代,太祖也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斧声烛影”在当时的民间传闻虽不至于沸沸扬扬,却也都各有见地。只是皇家秘事,谁又敢妄加悱恻。 自此以后,裴家便在后院建了一处密室,将盘龙棍藏于其中,不敢再将其面世了。因为他们对于当今圣上赵炅,心底里总有一种不明的抵触。 许若水缓缓听来,却是心神剧震。一个大胆的猜测袭上心头,却怔怔难言。良久,方叹气道:“没想到此物竟与皇室还有关联!冲儿不必多想,找到那莫家三煞,相信便有眉目了!” 裴冲颔首,踌躇道:“只是……那三个鸟人毫无踪影,却往那里去找?” 此言一出,三人也只有相顾而叹。 少顷,许若水道:“此事急也无用,不过相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见裴冲兀自愁眉不展,便强颜一笑,指了指昨夜里赶夜编制成的二十余只斗笠,对许秋道:“秋儿,你且再去安平县内一趟,把这些斗笠换些盘缠使。顺便往裴府一观,打探消息时,看看方捕头于裴府后事做得如何了!” 许秋听罢,应声便走。裴冲心中一动,忙道:“师姐且慢!”他看了看许若水,道:“师父,可否能让弟子与师姐同去,也好让我再喝一回家乡的酒水!” 许若水闻言沉默片刻,终是叹气道:“罢了,咱师徒三人便一同前去吧。只是现今裴府周围鱼蛇混杂,冲儿万万不能靠近!”裴冲点了点头,道:“弟子省得,师父师姐去我家时,弟子戴上这斗笠藏在别处便是。” 三人商议已定,便收拾物件朝安平县内行去。 烈日当空,千云相衬。秋风拂过,卷起片片沙尘。突然,只听“咔嚓”一声,几只秃鹫掠空而去,蹬断了老树残枝。 荒凉的沙地上,六具尸体横陈竖卧,血迹斑斓。只见蜿蜒小道上几名捕快打扮的汉子提刀带链迤逦行来。当先一人身长七尺、体态雄硕,白面无须,三十七八岁年纪,极为精干。此人非是别人,正乃安平县衙头号捕快,唤作“追风豹子”方信。 方捕头嫉恶如仇、头脑灵便,虽然时常出没风月场所,但因练就一双好腿脚,为安平县立下了不少功劳,是以平日里与那“当世孟尝”裴大官人关系亦是极好。更因一副侠肝义胆,在江湖中亦是颇有英名。 然而此刻。他却是一脸愁容烦躁,大非往常。 说来也是,私交极厚的好友莫名惨死,任是谁人心里也不会感到顺畅。何况一案未平,惨案又起。两天时间,裴大官人一门惨死的案子还未有丝毫头绪,便又有人报案称在这‘十里沙’处发现了数具尸体,方捕头早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还未走近,阵阵腥风便迎面扑来,方捕头眉头大皱,面色不由愈见沉重,禁不住暗叹一口浊气。
“老大,现场一共六名死者,看样子有四名是被利刃所伤。” 瘦小捕快伍小五勘完现场,连忙向方信禀报。而后脸色泛白,略显惊恐道:“其中……其中两名死者死相极为惨烈,身首异处,好像……好像是被极大的力量生生撕扯一般……” 方捕头闻言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却见六名死者皆身穿绸衫,头戴镶玉华帽,装扮极为奢华。每名尸首身畔都伴有四尺烂银长刀,年岁不过中年。毫无疑问,这伙人生前都是极富贵的江湖中人。 方信神情凝重,果然见到两具体脑分家的尸体。他慢慢蹲在其中一具身旁,抻手到滚在一旁的脑袋发间细摸一会儿,心中不禁一阵惊颤,道:“死者头骨凹陷,脖颈伤处参差不齐,乃是……乃是被人抠住顶门,生生扯下来的……” 此话由方信亲口道出,众捕快才不禁齐齐惊呼一声。 方捕头止住众人呼声,又将六具尸体伤口衣饰细细检查了一遍,竟取出了五只鼓囊囊的钱袋。 众捕快见方信手持钱袋怔怔不语,正自不解。却见他又凝思一阵,喃喃道:“除却两名死者是被大力撕裂头颅以外,其余四名皆是被剑刃所伤,且伤口不深。如此,凶手应是两人。一名力气极大,一名善于使剑……” 众捕快听得时,都是暗暗点头。高壮捕快石头见方捕头兀自拎着四只钱袋,不由灵机一动,脱口喜道:“是了!想是这些死者乃是富贵人家的武师,被主家差遣押送财宝的。凶手见了那么多黄白宝物,便耐不住心生贪念杀人越货了。”言罢欣喜,只等着方信点头赞同。 却只见方捕头缓缓摇头,道:“咱们来时,这方圆二里之内并未发现有车马行辙的痕迹。凶手又是最多只取走两只钱袋,六顶玉帽也未丢失。以此想来……非是贪财越货。” 他顿了一顿,目光落在那六柄明晃晃的钢刀上,接着道:“此番情形,倒有点像是江湖仇杀。只是……” 这时那最先发话的捕快伍小五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那身首异处的尸体插口道:“老大你看,这人死法与咱们在裴大官人府上后院的草丛中,挖出来的裴夫人遗体岂不相像?两人皆是身首异地,莫不是两起案子乃一伙凶人所为?” 方捕头闻言心中一动,紧紧盯着那孤零零惊恐的头颅,继而眉头深锁,道:“却也不像,裴夫人断颈处极为齐整,乃是刀刃之伤,这人却是参差不齐,被大力撕扯。不过……两起案子都有身首分离之形,且相隔之日又如此之短。小五的猜想……也不无可能……” 他沉默良久,转向捕快小五,吩咐道:“小五听了,你与石头回县衙报信,取些人手来将尸体抬回去。本捕头与其余兄弟留在这里继续勘察线索。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