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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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宫女少不经事,您赏罚向来分明,可此次,却是有些重了。”卿世幽幽出声。 谈慕笙的眸子沉了沉。 膝盖冷冷yingying被硌得出奇地疼,他未让她起身,殿外竭力虚弱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她心有些疼,目光虚浮定定落在前人的脸上,却陡地笑了:“陛下定是在想该如何处置奴婢?” “这杖毙由她受着,你既如此,替她顶什么罪?”莫清溪慌乱中定了神,语含嘲讽。 他不说话,尔后是沉吟片刻,骤地挑开了眉梢,清儒松月的碎光潋滟的眸子微颤,在含云掩雾中错落出乱离的阴鸷。谈慕笙环了臂,一只手微抬摩挲着下巴,只听得殿外的声音愈发虚弱。 便是几棒之痛罢了,谈慕笙不言不语逼得卿世欲要出声邀罪,却只见他松了手,挑了挑指尖,挥拂起手,向着木远点了点,微颔首道:“既然如此,拉她下去……” 这次慕华上了前,如鹰爪紧攥起卿世瘦削的手臂,卿世吃痛,皱了皱眉,被他强拽着出了殿。正午的阳光温融,让冰冷的大地添了几分暖意,红凳上的小宫女已经似一团血rou,看不出形状了,早已奄奄一息。 后来不知是如何,运作内息保持体力,好在筋骨未断,卿世还在疑困慕华手劲怎么这么弱,心意何时向着她时,眼前却陡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桃杏花红,抓柳快绿’这诗做的艳媚矫揉,是不是最近又偷懒了?”清幽山涧,是远离人境的天山伏崖,丈青的曳地长袍,滚透着留白皎色,李天眉目清俊,欣长的身体下倾,眯着狭长的凤眼看着她。 又回到那里,又明知是梦。又明白自己早已两年未做这样的梦了,没有再梦见他了。她在自己的道上走到尽头,总能回到此地与当时当日重逢。 卿世醒了,看到雕栏蒙纱,陆翛然憔悴的脸,却终究是低低喟叹了声。 自从她在御书房外被杖罚,前来拜访叨扰的人就少了起来,她全身无力,每天卧在房中不出去,饭菜都是陆翛然送过来,别人只当是她弱势了伤没有好透,也只是猜对了一半,她每日坐在榻上暗自内运真气调理身体。 四年来,她隐隐觉得身体不如以往了,细细一想,在这期间她吐过多少血,被人击伤过多少次,包括她那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的铁掌,她都是硬生生受着的,再好的身体都会受不住,于是她吩咐陆翛然去帮她告了病。她和流云有过约定,每月必是要流云千里飞鸽送来音信,好让卿世确认长清宫他们是否全然受控,如果没有传来音信,只怕是流云已经无力控制局势了。而事实上,本应是通信时日,却着实未等到流云的来信,缘形势早已不妙了。现在北戬和祉梁在北疆打得火热,祉梁军队也是节节败退,几日下青州,安陵郡等七余座城已经被攻下,民间流传着北戬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谣言,人心惶惶。 卿世知道,事不宜迟。 是吩咐人带信来说是御驾已起,即刻便要出发。 只是临行的那天晚上,卿世盘坐在床上,那股温融的真气几欲通开四肢筋脉之时,门陡地被推开,燥热的空气充斥了整个屋子,她汗如雨下,脸倏然惨白,脸颤抖了几下,狂辣的真气直冲她的面门,她皱眉,似是极为痛苦。 白影一闪,她手臂一痛,已被人扭转了过去,后背被猛地一击,刹那,她急遽睁大了双眼,一股清冷薄凉从背部逸散,将她体内躁动热辣的浮起一点点驱尽。霎时,感觉自己的四肢逐渐轻薄飘虚起来,那人放开手,她悠悠瘫软在榻上,眉目憔悴却隐隐透喜。 “谢陛下一助之力,如颜愿承奉皇恩浩荡,随君远征。”她缓缓回身,却惊怔在原地。谈慕笙负手站在榻前,一双漆黑深沉的双眼晦暗不明,有些许飘渺清凉,微蹙了眉,眉宇间诡谲撩动着不明。罢了,目光微敛,即刻转身出了门。 谈慕笙步行几步,步履一定。木远跟在他身后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骤见谈慕笙一双眉眼深沉诡谲,远远望着如颜住的阁楼。 来看她?为什么?那日御书房外,杖刑时分,他吩咐由木远替了慕华执行,事后又送了上好的金创膏,应当是没事了。他推门惊了她,她未来得及收气,差点功亏一篑,他想都未想冲上前去,为她递送真气。他看她瘦削的身体,头发凌乱,眉目苍白,小巧的下巴尖如梭,一张脸瘦的竟只剩骨头。那双微红的波光颤动的眼有几丝颓唐,一时恍惚竟让人觉得她有垂暮之感,他心底愈发动荡起来,差点在她面前显了狼狈,只得速速出房。 佛说:菩提本无树。卿世昏沉中眼前雾气朦胧,沼气潮湿,却看到一棵树,她情不自禁想去偎依,却被她脊梁背负沉重的包裹压垮在地,她爬不过去,那么,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即若挑中她,她便一定要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当年卿相倒台之时,前朝曾经历一场大换血,那段时间人心惶惶,夜屠百人,血浸满皇城,午门外数日血腥之气盘亘不散,重嘉帝削除卿元余党势力,边疆内朝文官武将,只要位在重职,无不换为亲信。三年一次的科举选拔,关从文成为继重嘉帝曾祖父武姮帝一来首位三元及第的状元,乾清殿一首《七步国词》道尽国安家平,治国仁政之礼。重嘉帝当庭大悦,关从文官拜三品,天下膛目。不过半年,他又以平定青州暴乱,君心悦,官拜右相。 弱冠之年,却在官场平步青云,天下猜测四起。 帝架起,前朝由谈越和关从文代政。行进三天,越过平行关,在当地驿站暂歇。那夜,蝉鸣凄切,层层众军把守的营帐内,篝火通明,帐子门口泥泞的草地上,模模糊糊黑色的一团人影,夏日燥热的guntang的热气蒸腾,那人眉角被汗整个湿濡了,咸涩的汗侵入眼中酸涩难耐,他仍跪直身体,密不透风的铠甲下炽热灼烫。
置好冰,帐内平添一缕清凉,卿世取了帕子拭了手,移了眸子看着谈慕笙紧盯着手中的文案不移半步,陡地轻叹了口气,挑开帐子唤了木远进来。“邹将军还在外面跪着?”向外探了一眼,忽的蹙了蹙眉,卿世道,“早便知道这样。”她又突然想起刚刚那男人满脸焦灼绝望,衣衫铠甲凌乱,微露出的破碎的白色里衣浸满血,手递上一封血迹斑斑的文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属下无能……那武陵郡……失守了啊……”她第一次看到帝王那样的表情,青黑的瞳仁急遽收缩,好像能透过看出几丝青苍和愠怒来,云桌前搁置一把沉重的宝剑,他在一侧猛地抽出,出鞘凄厉的剑响刮开一道旋风,卿世在一旁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得见谈慕笙刀尖锋锐流光四射,直抵在邹忌的喉咙口上。所有人都知道武陵郡对于祉梁是何等的存在,毗邻江南郡,向北连接秦岭,地势险要,易守不易取,是兵家必争之地。 邹忌猛地闭上双眼,道只道:“北戬来势汹汹,有两万小军竟统称清军,一中有三为骠骑,有三为箭手,有二为炮手,有一为路兵,竟能同我祉梁十万大军堪堪齐平,后有一路北戬军从后夹击,这才失守。” 谈慕笙陡地掷了剑,背身向前走去。 “退下。” 木远上前,欲要搀扶邹忌。邹忌却猛地一叩首:“末将失职,无以报陛下,先帝知遇之恩,唯愿以死谢罪!”说罢,蹒跚向前握起宝剑向胸口直直捅来。 “将军,十年前,邹军千骑平阳关大捷,以一敌十的赫赫战功,祉梁是不会忘的……”那刀尖锋锐递上胸口亟待刺入之时,陡然传来一阵清幽淡冷的女声。粉白色软绵的稠裙映入眼帘,看到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一双晶亮轻软的眸光,“以功代误,祉梁有这等良将,必不会输。”卿世抚了抚裙裾,挑了眉示意木远扶邹忌下去,上前将宝剑拾起,却见邹忌青白颓败的脸,倏然笑道:“将军,皇上方才是谅了您了,怎能忽视他的好意,您镇守边疆数十年,战功赫赫,勇猛无比,先帝在时是一等一的忠良,如今武陵郡一误,罪不至死,陛下留您一机会,是再战北戬的契机,报国尽忠的契机,邹将军还不领情吗?莫不要将尽忠意为愚忠才是啊。” 邹忌不寻死了,仍是认定了自己的罪过,跪倒帐外。谈慕笙也不赦,只是盘坐在殿内,展开一卷武陵郡的图,细细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