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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人心难测计难定

    桑晚闻言大惊,道:"难道大人的意思是皇后如此乃是人为。"

    冯天惟道:"娘娘多虑,皇后出于什么原因有此行径,下官不得而知。可是娘娘当记得下官虽在太医院籍属外科症一科,但是真正让臣得了院判大人欣赏,破格录用的,是臣毒术上的本事。"冯天惟说起自己的术业,温和的目光开始发亮,带着一种淡淡的骄傲。"医术讲究一个望闻问切,臣曾经于今日去向皇后娘娘请脉,只这么一把脉,臣就觉得娘娘的脉象大有问题,似是中毒,但是毒力轻微,臣也说不出是何种何类,当然不敢乱说话。后来远看皇后脸色,这种猜测就更肯定了。今日听娘娘描绘,臣斗胆断论,皇后应该是被一种神经类的药物影响,以至过于暴躁,记忆衰退,应该对性命是无碍的。但是因为近日她历经丧母之痛,大家都没有觉得异样。"

    桑晚深吸一口气,若不是素知冯天惟术业严谨,从无虚言,她是如何也不能相信的,堂堂皇后竟然被人投毒,还是在孕中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候。

    冯天惟似是看中她心里所想,劝慰道:"娘娘不必如此,深宫多怨气,若是没有这等鬼魅伎俩,又何来这恁多怨气阴气。莫说当今皇后,就是您的亲姨母,先帝惠全皇后,何等厉害的人物。世人都道她一生无出却稳座后位,可谓传奇,谁知道她也是曾经怀孕的,那时她历经秦晋逆王宫变都坚持住没有流产,却偏偏在宫里因为‘伤心过度‘失去了五个月的男胎,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从医者来看绝无可能,当时主治的正是如今的院判大人,他曾说先皇后是他见过最坚强的女子。可是了不起如先皇后,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儿,无非是因为暗箭难防罢了。"

    桑晚郁郁,姨母的事她也多少知道一些,能为人母生育子女是天下女人的本能,可是巍峨深宫中,这种天经地义的事也如此艰难。

    桑晚又道:"那么皇后疑似中毒一时,你可曾告诉过别人。"

    冯天惟摇头,道:"此等要命干系,臣岂敢明言,不过院判大人修为远在臣之上,又数次为皇后娘娘请脉,想必是也能猜到的,至于他会不会禀告皇上,臣就不得而知了。"

    桑晚听后,正色道:“大人肯将此等秘情如实相告,可见待本宫至诚,本宫以往就仰仗大人良多,大恩不言谢,只待来日就好。”

    冯天惟道:“娘娘千万不要这样说,臣受公子大恩,日日感念于心,娘娘是公子的骨rou至亲,臣能为娘娘进微薄之力,实在有幸至极。”顿了顿,又道:“总之娘娘一切小心为好,还是那句话,暗箭难防啊。”

    桑晚想起白天的变故,重重点了点头。

    竹枝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后罩房里没有地龙,没有火炉,甚至连门窗都是没关好的。外头有下着雪,冷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竹枝伺候主子近三年,还是头一回受这么重的惩处,但是对比她今天的纰漏,她知道这罚的不冤枉。

    终于等到天都完全黑了的时候,门"吱呀"一声给推开了,竹枝早已经冻得连脖子都僵了,抬头都抬不起来,待来人走进,才看清楚面目,诧异道:"小洪,怎么是你"

    小洪是个二十以下的小内侍,专在外院跑腿的。他此刻也不说话,只端了碗温水给竹枝,竹枝感受到热量,一时悲郁交加,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咕咚咕咚地把一碗水喝尽了。

    小洪这才温言道:"jiejie慢些,不够我再去弄些就是。"

    竹枝毕竟也是个半大孩子,见他如此,什么戒备也放下了,嘤嘤道:"多谢你还来看看我。"

    小洪又道:"jiejie素来照顾我,我便有些回报也是应该的。致仕jiejie您一向得主子宠爱,今天还独自跟着主子出门,怎么回来就受到如此重罚。"

    竹枝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木门又响了一下,这下她可看清了来人,双肩不自觉地就是一抖,懦懦道:"姑姑,您来了。"

    香痕仍旧是阴着脸,不去理竹枝,却冷冷扫了小洪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些年桑晚活得不易,连带着下头人心都有些浮动。香痕身为管事儿的,为现实所迫,也改了以前的性子,御下极严,规矩严正到不行。黑脸唱的极好。因此别说竹枝这等亲手**过来的,就是小洪,在她积威之下也不是不害怕的。他怔了怔才道:"奴才来给竹jiejie送碗热水。"

    香痕语意愈加冰冷,道:"我是问你怎么知道竹枝在这里"

    小洪垂首,恭敬地道:"后罩房没有关门,奴才路过时看到了jiejie。"

    一时间屋外风雪如涛,凄凄沥沥如同怨女诉愁,屋内到是寂静下来,竹枝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肝扑通扑通直跳。不过很快她就听到香痕道:"没你的事情,下去。"明显是对小洪说的。

    等到小洪的脚步声消失在漫天风雪中,香痕才转头看着竹枝,道:"可知道错了没有"

    "奴婢该死,误了主子的差事,差点让娘娘丢了面子。"竹枝老老实实地道,跪了这么长时间她当然也有一种莫名的恼怒,不过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主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得不说负责管教她的香痕是个好先生,否则她也不会在看出问题的时侯从桑晚手里抢过那碗汤。

    何况竹枝长于王府,耳濡目染的,也明白越是贵人之间,越发重个面子,自己做事有了纰漏,也怨不得旁人。

    香痕闻此言,脸色才舒缓了些,道:"算你还明白一二分,先起来吧。"

    竹枝如蒙大赦,赶紧移动双腿关节,可是这两个时辰下来她也四肢百骸都僵了,哪里还能轻易动弹她只好扶着桌角慢慢站起来。香痕道:"罢了,先回你屋里换下衣服来,我一会去问你话,今夜不用你当值了。记着,先回去暖和着,不能直接用炉子,否则难受的是你自己。"

    竹枝谢过,她就知道姑姑严厉是真严厉,可是待人还是温情而体贴的。尤其是对主子,那真是全心全意的好。好到在确定了楚王会龙登大宝之后,害怕不能进宫服侍而推脱婚姻,直到了如今还是孤单单一个,给那些嘴碎的胡言乱语。

    香痕却是直接回了暖阁的内屋,桑晚正在里头等着她,见了她就道:"如何了,这么快就问完了"

    香痕道:"奴婢发现了点蹊跷,不得不来同您说一声。"接着就复述了一遍刚才后罩房里的场景,桑晚听后沉吟道:"没听说竹枝平日里和哪个小内侍交好啊?"

    香痕道:"这正是可疑的,一会我会过去细问她,可是主子不是奴婢护短,竹枝乃我一手**,对她的性子我不说满了也能了解七八成,她断不至于丢三落四到这等程度。奴婢是怕她心思前,给人算计了也不知道。"

    桑晚与她相处多年,一提就知道她的意思,道:"你怀疑小洪"

    "小洪是内侍,进不了宫女的身,如果从竹枝身边顺走给四皇子的针线活不容易,但凭他今日所为,奴婢实在怀疑,说不准是他有同谋。但无论如何这个人是不能放过不查的。"

    桑晚先是点点头,复有叹了口气,略微有些愁绪,道:"我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了。"

    香痕赶紧站起来,垂首道:"是奴婢无能。"

    桑晚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坐好了,我知道不干你的事。"桑晚本来也有些人手的,只是宫里男人家又不能来,几个大些的奴婢都已经嫁人了,桑晚总不好让她们抛夫弃子跟自己来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而入宫之后呢,又不断变换居处,在太后的地界上固然不用担心存亡,可是要想越过她培养自己的人手,却也难上加难。

    这一夜倒也无话,香痕自去询问竹枝。桑晚虽然愁肠九转,辗转一番却也睡了一会子,只是天不亮就醒了而已,一醒来就听到外面人声阵阵,心下纳闷,叫了当值的丫鬟映红来,问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是喜事,皇后娘娘生了一位皇子,太后下令大赏六宫呢。"

    桑晚淡淡一笑,道:"那该是五殿下了,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