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相思如染在线阅读 - 038、从此萧郎是路人

038、从此萧郎是路人

    一连几天,仍旧是无迹可寻,眼下当真是“雪上空留马行处”。“柳姐,柳姐。”屋外传来紫零银铃般的嗓音,“柳姐,这里有封信,像是那位韵荻姑娘的笔迹。”

    话才作罢,就听屋里传来,“衣服,披件衣服,现下还病着,怎么好作践自己。”韵荻两字才出,佟骥倒像离弦利剑般破门而出,蓬头垢面,满身满嘴药气也顾不得,精神却有所转迹,脸面亦微微泛红。“你方才说什么信在哪里可是韵荻寄信来了快拿予我看。”紫零从未见佟公子如此这般,一时愣了神,信顺势从掌间滑落而下。“地,地上。”她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心头暗念:想不到这书生公子确有几分血性,难怪柳jiejie乐意委身于此。

    佟骥拾起信,略略瞟过几眼,仿佛眉间笑意盈盈。“是,这是韵荻的字,是她的,是她的。”说罢,他推开身旁为其披衣的柳珊,喊着韵荻破门而去。那双手便久久停滞半空,衣服如信笺一样滑落脚边却无人拾起。“紫零,柳珊,”楼口响起佟骥此起彼伏地召唤声,声声恍若青山外。“柳jiejie,佟公子还病着,怎好让他穿的这么单薄。况且他这么吵嚷,若是打扰到客人们休息,咱们也没法交代。”

    柳珊拾起衣衫递过去,“你且去吧,我稍后便来。”回身关上屋门。“柳jiejie,柳jiejie,”见无人应答,只得作罢。只是紫零看不懂,她冷眼瞅着佟公子与那素昧平生的韵荻姑娘早已交好,柳jiejie如花美眷,爱慕者数不胜数,怎么竟能被扰得神魂颠倒。

    正待此时房门轻轻开起,“零儿知道你舍不得公子,”她将衣物重又搭在柳珊肩头,替她拭去泪痕后忙道:“jiejie可还记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既然那位荻姑娘不告而别,想来这情意也无几分,何况‘日久见人心’,咱们不怕等。”话到此时,见佟骥发疯似地迎面扑来,嘴里不停吵嚷,“尼姑庵,尼姑庵在何处?快带我去,再耽搁定要迟了,带我去。”“尼姑庵?”紫零瞥了眼柳珊,“去尼姑庵做什么?那里怎能允许男子进入,况且进了庵里的即使再姣美,也是碰不得。”顿了顿又说:“想来她们的容貌也赶不上柳jiejie分毫,不如让我jiejie,”佟骥起初听得是一头雾水,现下才明白几分,忙伸手拦道:“可真叫你们误会了,哪里是我要进尼姑庵寻欢,是韵荻托人捎来的信里告知她已于庵里,此生要与我别过,我才想去寻。”

    紫菱见状又紧跟道:“既然姑娘家如此决绝,依我看不如遂她心意。所谓‘一入佛门深似海’,入了庵门亦是如此,若只是寻常做些杂事倒还无妨,可若是死了心,削了发,那真就挽回不得了。与其到时心痛欲绝,所幸自今日起一了百了。她既这般无情,想来这情意究竟真伪几何也已明晰,这进了庵的女子怕是做过些见不得人的事,一时难以解脱才寻到空门,若不是与你,便是与旁人。”只见佟骥脸色大变,却还似铁下心般,便刻薄道:“此等女子怎就值得你托付终身,依我心思,柳jiejie与你才属般配,不如你们今日,”“闭嘴,”一旁的柳珊终于按捺不住,喝令制止。她虽不悦,却也知晓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己心意。“走吧,我带你去尼姑庵。”她不愿其伤心丝毫。“jiejie,你怎么竟说胡话,难道你对他,你,真让我越发看不懂。”紫零白忙活一场,自然十分懊恼。“紫零,”佟骥不忍两人因气生怨,欲跑去拦住。“别管她,走吧。”柳珊一面冷冷地说,一面在心间满含感动。她从未料想平日跟在身后,时常羞红脸,俏皮地喊jiejie的小女孩,仿佛还如初见时那般瘦弱,这一恍竟也数年。

    两人走过崎岖山路,眼见转几个弯便是庵门,总得有一人先打破沉寂,佟骥心事恍惚自然无暇,破僵局者唯有柳珊。“方才你别介意,这丫头同熟识者说话总是冒冒失失,她是没拿你当旁人,觉得你像,像哥哥,所以才忘乎所以起来。”

    “无妨,我怎会不知紫零性子,她的率性当真难得。我若能有两个如此出众的meimei,如你这般笑靥如花,如她那般冰雪聪慧,便是我有幸。”骥发自真心回答。

    meimei,只是个meimei。柳珊低声细语,不觉间停在一块大石旁。“前面便是庵门,你定是累了,不如就在此休息。”说罢,佟骥片刻不留的快步走去。他如此细腻,又怎能不知其对自己的一颗真心,正因心知,才不敢逗留,不忍她心伤。而她虽接触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在那些男人的哄笑声里,她可以换一副神情,换一身皮囊,像一块碎玻璃,让人清醒。可在他面前,她却不愿多一丝恰如亵渎的裸露。她立于原地,见他渐行渐远,清澈又洁净,如头顶一片白云。

    佟骥敲响庵门,应声而来的是位面容祥和的老尼,拂袖间夹带几缕檀香。“静缘将此物托于施主,还望施主此生另求圆满。”她将一串白玉香珠从衣袋里取出,亲自为其戴于手腕,动作和缓又温柔。

    他迷迷糊糊,静缘,不知其为何人。“师太知我来意?我此行的确寻人,但所寻之人并非您方才所言。”

    然老尼却道:“香珠正是施主所寻之人相赠,此珠乃静缘亲口属意,老尼方来转达。”

    佟骥愈发一头雾水,可眼前所站又令人经不住深信不疑。“师太既已通晓,可否容我见韵荻一面,我与她两情相悦,必得劝她同我离去,只需一炷香工夫。”

    “此庵只有静缘,何来旁人?”

    佟骥心急如焚,顾不得争辩分毫,忙顺势道:“方才恕我口误,烦请师太允我见上静缘一面,我亦感激不尽。”

    “施主所托,老尼恐难如愿。非无善意,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施主请回吧。静缘既已削发,便再不同寻常人家。”

    “什么?削发。你说韵荻削发?我不信,定是你同她一道骗我。韵荻,韵荻,你出来。你削发与否,我又怎会介意。只要你愿意,千山万水,哪里不是家呢。”几句吵嚷引来庵里两三人。柳珊闻事不妙,忙赶来探看。佟骥一把攥住她的手,并未丧失清醒,“你同师太入庵替我看一眼,就一眼,告诉我她是否安然无恙。告诉她,前路漫漫,我必不离不弃。”这话如朝阳直射雪人,瞬间伤及体肤。伤得虽深,爱却不移。她便是这雪人。“师太打扰了,我们本不该扰此安静,实在是心急如焚。可否应允我,进庵里说上几句话,说完即刻告辞,不敢再停留片刻。”柳珊语重心长,颇为讲情理。

    “姑娘有所不知,并非师傅不讲情面,确是静缘师妹亲口在殿中发誓,此生不再相见。我们姐妹都可作证。”众人皆附和。老尼挥挥手,示意几人住口。“施主放心,静缘于此修行,小庵自会护其安宁,不受世间烦恼侵扰。还望施主保重,不再远送。”几人作揖,以示告辞。柳珊还欲澄清,佟骥拦住她,此时庵门已闭。“算了罢了吧,我明白,原是我对不住她。”

    “小佟,我知道不该再替自己分辨,若你此行接了韵荻姑娘同去,我便了却心意不作他想。可若你与她有缘无分,我愿意陪你。”佟骥沉默片刻,吐了句:“先回吧。”柳珊忙拉住他,只一句道:“我等你。”两人红了眼眶。

    庵门后,韵荻淡淡地说:“师姐,替我削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