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悦窑坊
佟骥兴致勃勃地推门,“韵荻,看这是什么,”这才发觉屋内空无一人,“韵荻,韵荻,”他朝门外又喊几声,仍无人作答。跑哪儿去了明明说好在屋里等着的,喃喃曰,顿时百感交集。“你很着急吧,我的老朋友,怎么上次见面竟能如此陌生,咱们可是非同一般的关系,别忘了,韵荻跟我可有过肌肤之亲。”话音未落,张灿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出现在佟骥身后,“找不到她定是有种心急如焚的焦躁感,这感觉撕心裂肺吧,我也是过来人。”他继续面带笑容,看似事不关己的态度。“别着急,陪我聊聊,这么久没见面,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找到韵荻的,我明明记得把她丢在大路上,当时她可还,可还,哈哈,何必说那么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情佟兄怎会不懂呢。” 佟骥攥紧拳头瞅准鼻梁骨狠狠打过去,让那未说完的半句话混和血色,飞入空中。“这一拳我已忍受多时,今日所幸算总账。我没和任何人挥过拳头,更不愿出手伤人。可如今世道变了,世道变了,怕是不变不行,我倒要看看还能变成什么鬼样子。”于是红着眼,黑着脸,面目狰狞,令张灿顿生胆怯。挨过这拳的他见状不妙,捂住鼻梁,脚底也没闲住,挪动几步后只觉得大腿稍感疼痛,忍住疼痛还勉强能跑,随即慌忙说:“韵荻在悦窑坊,姓佟的你赶紧去,不然有个三长两短我概不负责任。”说罢,拔腿就跑。与佟骥毕竟旧相识,算准这用情至深的痴人绝不会选择殴打敌人而不顾所爱,倘若他是项羽,定会和虞姬当场殉情。 正如所料,佟骥万不会追去,而是满心想找到好不容易重回的至宝。 跑到坊门口,方停住脚步,抬眼瞅见花花绿绿的招牌写有“悦窑坊”大字。这里消费昂贵,即使喝杯茶也是价格不菲。“客官您快请,”里面传来一阵酥软腔调,门帘被掀开,娇艳的女郎探出头来。价格贵,服务自然周全。“我找人,有没有一位姑娘进来”他上下比划,边探头张望,预备径直往里闯。“有的,在二楼最里面,雪盈,带客观上去。” “不用,我自己去。”佟骥飞奔脚步,从人群中穿过,带走两位少女的芳心。 雪盈不过十五岁,是个弃儿,此刻正娇红着脸,“柳jiejie,他还蛮英俊嘛。” “小小年纪懂什么,客人叫你呢,当心冯妈又揍你。”柳珊亦动了春心,到了谈婚嫁的年龄,却迟迟不见桃花。二十出头最想花枝招展,可惜家里穷,拿不出多余的钱养活这张脸,不知怎么就能豁出尊严来做些伺候人的差事,钱是不愁了,人也精神了,身边追求者不少,相中的也有,万事俱备之时,却无法潇洒的享受一段浪漫情爱,也是人之常情吧,风月场上的女人有几个好命的呢。“我可没有屋里的姑娘那么好命,什么婚嫁不婚嫁,有钱花有人陪就够了,都是男人分什么三六九等。”她叨念着朝楼上看了看,叹了口气,想起初恋时的自己还像一朵水莲花,转眼就凋零的不成形状。 此时二楼的屋门半掩着,韵荻已不知去向,屋内的一切倒还齐整。听闻呼喊声传来,柳珊忙前去询问。“拜托你先冷静,客人们都在各自房里歇息,搅扰到他们,我没法交代,出了什么事”她左右寻看,生怕惹来事端。“韵荻不见了,没在屋里,你们是怎么看着的,韵荻!韵荻!”佟骥欲冲进各屋找个遍,情绪失落到冰点,心乱如麻仿佛被烈火炙烤。“嚷什么,扰了大爷清梦当心你的贱命。”对面粗声大气的壮汉咆哮道,一阵浓郁的混合花草的气息扑鼻而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您今日全部费用由我负责,实在对不起。”此时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我的吗我和我老婆的一道全免。”他不依不饶,脸颊上还画满唇印。“全免,全免。”总得尽量打发了才好,恐怕这个月又白忙活了。 壮汉这才罢休,“看在你的面子上,行了,赶紧滚。”随即“嘭”的一声。 这阵纷争令佟骥冷静下来,素昧平生的她却替自己挡了灾祸,心下难安,慌忙致歉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怎好再让你搭上钱。” 她推他进屋,合起门,焦急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方才说这屋里的姑娘不见了怎么会呢,我一直在门口。”说罢环顾四周,又翻箱倒柜的寻遍有可能藏人的角落,的确毫无女子的踪迹,顿时慌了神,“这怎么可能呢” “你们这还有藏身之所吗”虽这么问,也自知是无果。方才一路跑来,除了不算宽敞的楼梯,便是深长的通道和两侧若干房间。
她喃喃道:“没有啊,譬如餐饮之类都是逐个端进屋门口,厕所同样在屋内。” “难道会在其他房间”话一出口,便觉此推断满含虚幻,但眼下再无别的可能,唯有大胆推测。 柳珊所想倒也与此如出一辙,“似乎仅有这种可能,只是硬闯绝非良策,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不过是徒劳。我们这里每天人来人往,只有等客人退了房才合适进去。不如你暂且住我屋里,再另做打算。”多么轻易得到的良机。“这样方便吗你,不如我单开一间房吧。”时间虽紧迫,分寸亦不能丢。“这里价格高昂,你又不是来此享受,何必多花冤枉钱呢。”她瞥了他一眼,愤愤道:“你若觉得不妥,我另寻住处便是,遍地单身男人,和谁住不是住呢。”这副姿态全出,昔日花街柳巷一枝花的“美名”虽已金盆洗手,却仍不逊色。 佟骥见状大惊其态,面色却未流露半分。面前同韵荻一般柔弱的姑娘发起狠来简直如秋风扫落叶,于是赶忙改口说:“住你屋便住你屋吧,只是方才那番话不可重提,倘使有心人听去岂不置你于险境独自在外要懂得自保。” 这番话听来温暖,善良的人性带给曾受疮的心无限补偿,原本想趁机占有他的心思,此刻顿觉龌龊,只好望着他直到楼下传来喊声。“不如我先带你进屋好好休息,一旦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他点点头并尾随她沿着长长的通道走去。 安顿妥帖,便下楼接替紫零,见她直愣愣地望向窗外。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柳姐,你瞧方才出去的客人,他身边那个小兄弟特别瘦弱,却穿了件肥大的衣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紫零自言自语,很像是自娱自乐。 然而柳珊无暇顾及衣服是否合体,所幸连眼皮也懒得抬,仿佛一双眼留给注视佟骥的瞬间,一颗心安置在当他的眼同时望过来的片刻。韵荻姑娘,你可真幸运。她痴痴地瞅着楼梯口,却不希望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