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相思如染在线阅读 - 007、初别离

007、初别离

    故事似乎才开篇,却已快近黎明。恰如初见韵荻时。窗幔溢满月华,柔风拂过帘笼,卷起的残叶不偏不倚的落在枕边的空隙,无端撩拨开千万缕情绪。

    “或许我不该讲这些,尤其是对你讲。”意识到身旁的女子已用尽真心的待我多年,无论多么深的眷恋也快被忘怀了。“真不该让你走入这段陈年旧事,害你心痛。是我糊涂,讲开就没了分寸。”我忽感愧疚,一时游离的思绪这晌全皈依了。然而她并未责备,只身从箱底取出长笛,道:“这把笛是因为她吧。见你将其视若瑰宝,又日日不忘擦拭,就连,”夫妻朝夕相处,往往连梦境也难成秘密。然说者虽还于梦中酣睡,听者却怎么都无法入眠。“什么,”我追问。大约半月前便已觉察出她的不安,若非如此,本不愿坦诚相告。“连睡时也安于枕边。”虽有犹豫,但总归有所回应。“为何不问笛子的缘由?”她向我的臂弯贴过来,用惯常的轻言细语说:“我想它大约对你很重要,即使不能成为你心里的唯一,至少能多存些美好。小佟,我可以允许你流连于过去,甚至是深陷。因为每个人都是在无意间走入旁人的生命,或陪伴,或错过。”我缄默不语,只是更紧的拥住她。即便是徘徊周遭的隐形气流,也懂得适时性撤退。“讲完它吧,”她要求。“韵荻姑娘她,”我知道安稳的现世已不可能再掀起波澜,更何况,“出家了。”我喃喃说。断发难续,碎梦难圆。于那青灯古佛前,何处的红尘还能够泛起涟漪?倘若没有哥哥们相伴,或许我早化作孤魂,四处游荡。

    离开荻家那日揪心难忘,因为这是与她初次的别离。大哥始终驾车在前,二哥却忙于补觉在后。三哥始终低头缄默,我猜,大概同在思念一人。“四弟,”他突然开口,“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自然,我们都心知肚明,然而明明话到嘴边却难以倾吐干净。“她喜欢你,我知道。那么你对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还是此生非她不娶。”又是道无解的选择题,因为我从未设想过更遥远的未来,毕竟若说我们已正式开始都还牵强。何况婚姻又非儿戏,不容彼此不细细斟酌。“不瞒三哥,我很喜欢韵荻。至于婚约,还不曾考虑。”我无法将和她的感情描绘成多么华丽或伟大的色彩,这不是拍卖会,不需要用虚无的攀比心来竞拍。“如此说来,你便成全我吧。”憋了半天,竟冒出这句生涩的交易。“我也不瞒你,韵荻在我心里就是仙女,那副模样即使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依旧鲜明。”人们说爱情能培养诗人,好像不假。“你成全我吧。”他目光坚定,态度决绝。

    当此为难之际,二哥突然吵嚷开要烧酒,浑浑噩噩间揉揉迷离的睡眼,并伴有此起彼伏的哈欠,甚是悠然。“什么婚姻、爱情的,不过白纸一张,轻薄得很,远不如一壶烧酒畅快。”真也难为他才梦醒就要被现实搅扰。“我说老三,就属你欺负四弟。他和小仙女的关系谁看不出,可你偏要干预,没听过强扭的瓜不甜吗。”话一出口,即可比拟燎原之火,瞬间引燃。我夹在中间,坐立难安。“你闪开,看我不揍扁他!”三哥挥拳起身。“来啊,以为我怕你!”二哥也不依不饶。

    这时,马车一个急刹,两人险些跌倒。“你们要打便打,我绝不阻拦。只有一样,别耽误我们行程。前边荒郊野领空旷得很,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大哥给两人指出明路,“下车,都下车。不嫌丢人就尽管动手,少一个算一个,少张嘴吃,还能既多粮又多财,何乐而不为。老三力气大,还不快把你二哥扔出去,往远了仍,朝那座大山仍,用劲扔。老二也是,接着拱火。”车内顿时安静如初。“怎么都不说话了,这会儿倒装成xiele气的皮球。我们兄弟一场本属缘分,可你们却不知道珍惜,反而没边没际的闹。和韵荻姑娘的事都先放放,自古便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早已不兴,但儿女的婚事总归要相告,等回禀了父母再行定夺。”大哥振振有词,不容旁人有见缝插针的机会。“镇上的事千头万绪,你们却没人肯上心,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该做点儿什么呢?说要摆摊子,摆什么摊子好呢,总不能是烂摊子吧。又说要做买卖,可到底怎么做呢,我想你们从没考虑过。”

    “谁说没想,大哥算是冤枉我们了,我现下就有一计,还算妥帖。”三哥言辞笃定,“现成的材料不用,岂不太蠢。”这话倒把我们弄得云里雾里。“别卖关子了,快说。”二哥催促道。“咱们不妨摆上地摊,就卖凉席。”“凉席?你没烧糊涂吧。”二哥投去白眼,嘴上没个好气。“这鬼天气卖凉席?准不行。依我看索性替当地的官家、商贩们运送货材,既可以到处转悠见见世面,又能挣钱,岂不两全其美。“运货?不妥。”大哥摇摇头,反而对三哥那席话更感兴趣。“到哪儿去弄现成的凉席?”他疑惑道。大哥虽纳闷,我却心知肚明,实际上这法子也在我心里绕了许久。三哥见状,先是摇头晃脑的吊起腔调来,后又不紧不慢的清清嗓子,略作几秒停顿,见我们仍百思不得其解,方才慧心笑道:“韵荻家就有现成的货嘛。”韵荻,听起来真亲切,只可惜不是出自我口。“难怪你这么积极,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二哥暗讽道。“少在这小人之心,我看你就是井底之蛙。大哥,我是这么想的,寒冬卖褥,盛夏卖席,这是自然。但如果我们将两者搭配起来卖,既能满足人们当下季节的需求,同时也不至囤积过剩,只是这不应季的须得便宜些卖。我这主意若是合理经营,兴许能挣一笔。即便是赔了,成本也不高,总不至于损失太多。再者也算帮荻家的忙,她们母女多不容易。你说呢大哥?行不行的给句痛快话。”听到此,我不禁佩服三哥。看来是韵荻使他有所改变,很难设想我们中最厌烦动脑子的竟能想出这些。“听上去倒还合理,不如暂且如你所言。既是老三提议,就由你负责联系荻家。老二头脑灵光,负责账簿诸事。四弟和我看摊。希望天佑我佟家。”这句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已经满是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