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码头闹事
〔1〕 宁源找到顾从贞的时候,顾从贞正侧着头闭着眼蜷缩在墙角,眼泪从眼角溢出来,顺溜着直淌着。双手被绑在身后,嘴里又塞了抹布,往日里顺直的长发也蓬乱,身子也因为害怕而不停地颤抖起来,叫人看了好生可怜。 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围着她站着,为首的那人yin笑着开始解裤腰带。 宁源一眼看见角落里落魄的顾从贞,好生心疼。本是偷摸着潜进来的,怒火一下子压不住,嘴里骂了句,大步走上去,伸手顺势就撂倒靠后的一名小厮。好在顾从贞衣裳尚齐楚,否则不定宁源不顾后果直接就拿出手枪来了。 “做什么呢?”其他小厮听见动静,以为是身后没见过世面的小厮们躁动,只觉得扰了兴致,不耐烦转过头看。 宁源趁着这个空档又放倒了一名小厮。 那群小厮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惶恐得很,也不知晓冲进来的这人是谁,只觉得好身手,更加不敢擅自向前。 宁源撂倒第三名小厮的时候,那群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抡着拳头就往宁源身上砸。宁源是受过训练的军人,自然轻松躲过。在军校里练出来的功夫,这些大汉的三脚猫功夫怎的比得上。这群人顶不过会使蛮力罢了。 顾从贞听见动静,刚开始还不敢转头去看,后来听见有人不停谩骂的声音,觉得这声音与宁源哥的声音相似才敢转头去看。 看见真的是宁源来救她了,顾从贞喜极而泣,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发泄出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连衣襟也淌湿了。 那些小厮见宁源功夫这般了得,打不过自然便跑路去叫人,人多势众的道理他们当然深谙其道。 光每人一拳哪里消得了宁源心中的怒火,逮着为首的那人又是一拳,拳*加又是一顿毒打。那人刚开始还试图还手,到后来被宁源打得跪在地上直求饶。 宁源心中愤怒双眼发红,并没有放过他的念头,伸手便取出别在腰间的德国HKP7手枪来,又从上衣内袋里抽出消声器,对准那人的额头。 “从贞别看。”宁源盯着那人,喘着粗气跟顾从贞说道。 顾从贞听话别过头去。 “从贞别怕,没事了。”宁源一边给顾从贞解开绳索,一边轻声安慰顾从贞。 顾从贞也不说话,看着宁源一个劲地流眼泪。 宁源带着顾从贞走出房间后,却碰到了手里拿着驳壳枪的七爷以及一群手里抡着木棍的大汉。 “不知这位公子是谁,竟私闯我汉阳码头仓储之地。”七爷右手玩弄着驳壳枪,轻蔑地问道。 宁源见势不妙,将顾从贞护在身后,假笑恭敬地欠身,双手抱拳道,“想来这位便是七爷。在下宁源。听闻舍妹身陷险境,这才莽撞误入汉阳码头仓储之地,还望七爷见谅。” 七爷冷哼一声,“官话说得这般好,想来宁公子是官场中人。”七爷自然没听说过宁源,连许琢玉的名字也是前几天刚知道的。 宁源仍是恭敬回答,“七爷过誉了。”只想着尽量拖延时间,等着邱承臻与许琢玉来解救。 “爷,吴四死了。”此刻一名小厮自房间出来,向七爷汇报。 七爷压着怒气点了点头,“宁公子私闯码头重地,还杀了我的人。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恐怕我秦某人不能让二位就这样平安无事的离开。” 〔2〕 “我来给你合理的解释!”许琢玉磁性响亮的声音从码头平台上堆着的货物后传来。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许琢玉只身一人现出身来。 宁源怔了一怔,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只有许琢玉一人来了,心中忙不迭叫苦。 在码头做工的那些大汉们身上一股子蛮力,身子结实又耐打。他们两个人,虽说念过军校身手不错,可如今赤手空拳的,哪里能对抗数百名大汉? 自汉城一南一北驻扎两个司令部后,汉阳码头名义上便归属驻汉城汉阳司令部管辖,也就是归属王司令管辖。两个司令部向来不和,许琢玉与宁源就算身上有枪,自然也不敢冒然与七爷开火。就怕被王司令抓了把柄大做文章。如此便又给许韦菖添麻烦。 七爷看见许琢玉来了,稍显慌张,探头往许琢玉身后看,深怕许琢玉带了人来。事情做到这个份上,那些官腔自然也不顶用了,可底气仍旧是要的,轻蔑地问候道,“哟。许公子怎的来了?莫不是有事情?” “我来做什么,七爷难道不知道?”许琢玉面无表情,正色反问七爷。眼睛往宁源身后看,想确认顾从贞的安全。 与许琢玉对视,宁源微微点了点头。 七爷冷喝一声,倒觉得委屈,冷笑道,“许公子这话说得好笑。顾小姐自己不检点,跑来我码头。” “你……”顾从贞听见七爷这话,泪眼婆娑欲要反驳,却被宁源阻止,用力把顾从贞拉回自己身后。 七爷听见顾从贞的声音,往顾从贞那边撇了一眼,看见顾从贞衣冠齐楚,只觉得侥幸,便混淆事实把罪责往许琢玉与宁源身上推,“两位公子无理取闹这般大动干戈,又叫我码头工人丢了性命。在下实在不解做错了何事惹得两位公子这般恼火?” 本是普通平民百姓,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混成如今这番光景,自然有些本事。许琢玉也深谙这些人倒打一耙的功夫,不过如今切身体会,仍是直眉怒目生气起来。 许琢玉走上前来往仓库旁边的木屋房间里瞥了一眼,看见光着膀子躺在血泊里的大汉。突然拍掌称赞,“七爷好手段。连往日里称兄道弟的好兄弟都能出卖得这般毫不犹豫。”许琢玉说着,走到宁源与顾从贞身边,右嘴角微微上扬,冲宁源竖了个大拇指,又微偏头冲他眨眼。 宁源盯着许琢玉看,不敢眨眼。许琢玉给他传送的暗号他都懂。 码头的小厮们本就是没有些主见的人,听许琢玉这么说,眼睛里流露出的既莫名其妙又惶恐不安的眼神,半信半疑盯着七爷的背影。举着木棍的手也放得稍微低了些。 你瞧乱世里便是如此,求生存如何不易? 七爷自然明白许琢玉的意图。许琢玉这般说便是要分散他的军心,让那些在他手底下忠心耿耿做事之人对他心生芥蒂。 七爷火冒三丈瞪着许琢玉,又不敢反驳得太过明目张胆。有句话可不是说,做贼心虚?七爷便只管对着许琢玉大喝,“少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跟个娘们似的唧唧歪歪。” 许琢玉对小厮们以及七爷那慌张的神情很是满意,假笑道,“若是不与七爷啰嗦这些,那便与七爷好好谈谈如何处理当下的事情。” 〔3〕 在码头上做工的大汉们,都是些直来直往的爽朗性子,也听不懂许琢玉的心思。七爷身旁的大汉终究忍不住,扯开嗓子就嚷,嚷到用力之处还握着木棍举起来。那样子好生急切,“还有得什么好处理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此番可不是天经地义?!”
“杀人?谁杀的人?又该谁人来偿命?”许琢玉皱着眉假装糊涂反问道。不过耍了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谁杀的你还不清楚?左不过你们两位公子。”许琢玉问什么,那大汉便老实回答什么。好生实诚。 宁源呲鼻冷笑一声,“何人看见我们动手了?又有何人听见枪声了?莫不是你们自己起了乱子,早便死了,如今倒来诓我们?” 七爷听了倒是纹丝不动,也不言语,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且看这两个毛头小子口头能吐出何等“花”来。 那些大汉直肠子,为着死了的兄弟愤愤不平,听见宁源与许琢玉倒打一耙,觉得委屈,心里又添了堵。抡起棍子就要冲上去与两人一决高下。 七爷一声喝住,“做什么呢,这是?”转身斥责码头工人们,“看不见我是吧?” “爷,他们……”有人想要出头辩解,话到嘴边却又被七爷喝回去。 七爷哪有这么好心为他们的安危着想,不过因为没有十全的计划与把握罢了。 许琢玉见状,笑道,“七爷在等去给王司令报信的人吗?”说着,仓储码头四下摆放整齐的货物顶上探出好些着黑色军警服的人来,将码头一干人等围起来,手里持军用驳壳手枪,直对准七爷那伙人。 邱承臻也自货物后现出身来,粗鲁地拉着一名被捆起来的小厮,像扔东西那般把小厮扔到七爷面前。 小厮被邱承臻拉着本就走路不稳当,又被这么一扔,自然失去重心跪倒在七爷面前。 “诺,谁也别指望了。”邱承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厮,看着七爷说道。而后又冲着许琢玉点了点头。邱承臻这般晚才来,想来是许琢玉交待了旁的事情让他去做。 许琢玉不放过七爷面容上的任何表情,好似觉得这般恐吓仍不过瘾,与邱承臻说道,“承臻,听闻今日在汉阳码头做工的工人们起了内讧。竟不知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偏要斗出你死我亡来。”许琢玉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睛不时往七爷那边看,“你去平乱,情况如何?” 七爷怔了一怔,了然了目前的形势。许琢玉的那番话,不过是说给他听的。言下之意便是,我若是想杀你,我找得到全身而退的理由。 被人这般耍弄七爷心里火气上来,却又不敢发作。虽然也知道许琢玉等人不敢轻易动手,但凡事总要防着个万一。只得压着怒火,大笑着拍手直叫好。“想不到几位公子竟这般了得。” 许琢玉略微向前倾身,“七爷过誉了。”直起身子来,目不斜视盯着七爷说道,“舍妹在七爷处受了委屈。始作俑者如今也已处置。事情发生在七爷的地头上,连带的责任也是有的。七爷可有旁的意见?” 七爷听见许琢玉这么说,忙不迭叫人去把顾从贞带来的箱子拿过来送到许琢玉面前,又另外拿了好些黄鱼金条,赔笑着回答道,“这是自然。旁的意见没有,只是与几位公子误会,如今化干戈为玉帛倒是紧要事情。” 许琢玉一一收下,不提和解之事,只是勉强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