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译文件
〔1〕 许家大院,许司令的书房里。 许韦菖坐在案桌后面,瞋目切齿盯着案桌上的文案。 许琢玉刚到,不知发生了何事,见许司令这般气愤自然也不敢冒然开口询问,只得安静低着头站在案桌前一步开外。 许韦菖深吸一口气,把文案连同记载着破译后的文案内容的公文纸一起递给许琢玉,虽怫然不悦,但仍努力遏制着内心的怒火。“你说的对。我连这份文件都没见过。” 许琢玉接过文案来,听见许司令这么说,愕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虽然料想到情报专组内有王司令安插的眼线,却不曾想到此人这般胆大能耐,竟将加密文件扣押下来又原封不动送到办公厅存案。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谁会知道这件事情? 汉城许部: 据可靠情报,你部官员与俄国军方官员走私倒卖枪支弹药。立即核实,一经查实,立即扣押相关人员,处置事宜日后商榷。务必搜查其私藏的枪支弹药,并通过水路送到南京。 以上 东先董送屋 “枪支倒卖?”看罢,许琢玉疑惑问道。“难不成张副官和王司令竟这般胆大,互相勾结贩卖枪支?” “若是如此,那送出去的东西应该是枪支。”许韦菖冷静下来,分析道,“如此便能解释为何赶着除夕也要将那东西发出去了。” “东先董送屋。这是二月一日下发的文件。”许琢玉手盯着“东先董送屋”,不过是电报发送日期代码纪日,却像是其中隐藏了如何大的阴谋,仔细盯着。“今日已经六月十三,四月之久。南京方面这么久收不到回执电报,难道没有发现异常吗?” 许韦菖冷笑一声,“既然能扣押一份加密文件,其余发来询问的加密文件自然也不会让我看见。”说着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将疲乏的身子托付给靠椅,沉沉地往后躺去。他一生戎马,豪放不羁,怎被王思哲这般小人摆布玩弄,好生叫人想不通。 许琢玉突然心急大声叫了声父亲,像是有什么新发现,瞪大眼睛看着许韦菖。 “何事这般大惊小怪?”大怒之后,心中又涌上来一股挫败感。不耐烦懒洋洋地问许琢玉。与王思哲明争暗斗也这么多年,竟是不知道王思哲有这般手段,把眼线安插进他的情报专组。 脑海里突然闪过的想法让许琢玉焦灼不安,手心冒出冷汗,汗涔涔的握成拳头,咽了一口气才谨慎说道,“张司令,来汉城,是干什么来的?” 许琢玉话音刚落,许韦菖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瞬间失去焦点,眉头锁紧,双手不自主地用力握紧靠椅扶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嘴唇微颤,徐徐吐出字来,“南京只说由长沙押解犯人去南京途径汉城。” 良久,许琢玉抱着侥幸的心理又开口问道,“犯人。父亲遣人去送了?” 许韦菖叹气,又重新闭上眼睛,“遣人去送了。”又冷笑,好似自嘲道,“那罪犯不过是偷窃罪。我竟相信张司令说的鬼话,是从南京跑路到长沙的江洋大盗。” 许琢玉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来,腿上也软,差点跪下去。 〔2〕 保卫部大门前。 苏芸下了黄包车,欲直接跑进去找许琢玉,却被门口的两名侍卫拦住了。 “小姐,这不是旁人随便进的地方。” “我找许琢玉,许司令家的公子。”苏芸探着头在保卫部院子里搜寻许琢玉与邱承臻的身影,心急地说道。 “许公子?”两名侍卫听见许琢玉的名字,便松了手,“许公子适才刚出去,不在办公室。” 苏芸惊怔看着侍卫,“那邱承臻邱公子呢?他在吗?” “应该在。”侍卫不确定地看了眼另一名侍卫,“没看见邱承臻出去,是吧?” “烦请两位大哥帮我叫出邱公子来,就说顾从贞有急事。”苏芸说着,往两名侍卫手里各塞了两块大洋。 一名侍卫稍低头瞥了眼手里的大洋,满意的把大洋装进军警服口袋里,懒洋洋地声音说道,“那你在这里等着吧。”说完便转身往保卫部大楼去。 苏芸见那侍卫走路慢吞吞,急得直跺脚,又冲着那侍卫的背影高调子嚷了句,“烦请大哥快些,事情紧急。耽搁出了事情怕是两位公子要怪罪。” 侍卫听见苏芸这么说,转头看了眼苏芸,只怕苏芸所说是真的,只得加快脚步去找邱承臻。 邱承臻收到口信也不敢怠慢,急忙跑下来,却看见蓬头垢面的苏芸。“苏小姐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 “我在码头碰见顾小姐只身一人去见码头七爷,顾家司机在码头外候着。宁公子已经过去,让我过来告知你与许公子。” “少爷,邱公子打来电话。”许韦菖书房门外传来管家着急的声线,“说是从贞小姐出了事,让你去听电话。” 急促的敲门声让许琢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小声叫了许司令一声,“父亲。” 许韦菖仍旧闭着眼睛,举起手来无力地挥了挥,“去吧。” 许琢玉快步走到楼下客厅接起电话来,得知顾从贞只身前往码头一事,心里不由得一颤。 好在邱承臻是经过事的军人,把事情说得清楚。“李副官也听说,把临时破案小队先派了过去。” “从贞去了多久?”许琢玉镇静问道。 邱承臻看了苏芸一眼,“约莫一个时辰。” “此刻调军部的人已来不及。”许琢玉思索片刻,“去问雷部长借人,就说我有急用。我现在直接过去码头,问雷部长借到队伍后你便领着过来码头。” 邱承臻接到指令正要挂电话,却听见许琢玉的声音又传来,“让李副官把苏芸送回去。” 许琢玉火急火燎出门时,正好在大门处碰见下课回来的许友双。 “二哥?你这是急着去何处?”许友双扯开嘴角笑着问道。 许琢玉却径直走过她,一步踏上汽车,急切地跟跟司机说话,“汉阳码头。快点。”
许友双面无表情静默站在大门,看着纳许军用汽车远去,嘴角微微扬起,似冷笑,似苦笑。 〔3〕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顾从贞稍显慌张。虽然努力反抗着,却不能阻止小厮将她的双手绑起来,捆在身后。 七爷走近,左手伸出去捏住顾从贞的下巴,右手有节奏的轻拍顾从贞的脸颊。“哟,我们从贞小姐何时这般慌张过?这花容失色的样子,可不好看。” 顾从贞为了挣脱七爷的手,用力过猛而跌坐地上。低着头呸了一声,又扬起头来,笑道,“你能对我做什么?纵然我爹让你几分。你别忘了,你在汉城,受谁管制!” 七爷坐在长凳上,瞪着顾从贞,鼻孔里出着粗气,火冒三丈。 顾从贞也目不斜视看着七爷,脸上的笑容越发放肆。她可是顾从贞,汉城经商大家顾家小姐,汉城司令部未来的少夫人。 “七爷,我瞧着这丫头是咬定了您不敢真拿她做什么。”上次接应许琢玉与邱承臻的那厮,好似七爷面前的红人,见顾从贞与七爷都不说话,凑上前与七爷耳语,又与七爷出鬼点子。 顾从贞听见这句话,冷笑又呸了一声。挑衅地看着七爷,那眼神叫人好生寒颤。 七爷本就是睚呲必报之人,又被顾从贞驳了面子怒火中烧,加上有人在旁挑唆,狞笑道,“如此,便赏给你们了。”七爷也不傻,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然与他无干。这般又叫他出了这口气。再者,顾从贞那泼辣的性子,他才不愿去吃亏。 七爷红人那厮佝偻着身子,连忙笑嘻嘻地点头哈腰跟七爷道谢。转身又叫了小厮来,粗鲁将顾从贞拎起来。顾从贞自然反抗挣扎,小厮却更加用力抓住她的手臂。顾从贞吃痛,叫出声来。 “你们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顾从贞大声吼道。不过顾从贞声音向来小,就算用力吼出声来,在一群彪形大汉耳中不过日常说话的调子。 七爷红人那厮jian笑着吊儿郎当微抖着身子走近顾从贞,绕着顾从贞上下仔细打量着。顾从贞也警惕地瞪着他。七爷红人那厮蓦地凑上脸去冲着顾从贞大喝一声。 顾从贞身子往后仰,躲避七爷红人那厮,受了惊吓,不自主跟着尖叫了一声。 在场的大汉们却不约而同大笑起来,觉得分外有趣。瞧见顾从贞这般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样子,七爷只觉得出气后心中豪爽。 紧接着,不等顾从贞反应,小厮拿了黑套头给顾从贞戴上,领着她就往外走。 被七爷捆起来本就有些害怕,现在看不见东西,顾从贞心里自然恐惧。可顾从贞哪里肯向这些三教九流的下等人服软?硬是仰起头与七爷吼道,“狗仗人势的东西!若是让我爹和许司令知道,便叫你连自己如何丢的性命都不知道!” 七爷倚着四方桌坐在长凳上,翘起二郎腿来,吊儿郎当笑着自言自语道,“如今不管好自己,倒来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