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死相争白头老

    “看来果然是对你下手了，阴阳交合，若心心相通，便会呈现彼此的本命印记。气息交融，便可双修。”华凌寒煞有其事地说。

    绿芜漪却斩钉截铁下结论：“是梦回之类的秘术，但比梦回弱。”

    且不提小道士在一旁看着了，趁机解救，用醒神粉就把她弄醒了。而且她又多了点记忆。

    那段被打了化凡七彩钉之后的记忆，不得不与华凌寒携手相依，正式面对这段情的记忆。由不得不依顺，到真心相许。

    缠绵病榻，华发渐生，皆因化凡之躯。一个因怨愤而凄怨疯狂，一个因愧疚而不离不弃，那般绝望而激烈的拉锯，华凌寒并不是多有耐性之人，数次摔了药碗拂袖而去。绿芜漪只疲倦靠在床帷，静静地望着那一扇华美典雅的镂空雕花木门静静流泪。

    然而第二日，仍会闻见腥苦的药味萦绕满室，固执地送往她的唇边，高傲的暗帝低声恳求她：“漪儿，为了我，活下去吧。”

    绿芜漪含泪咽下药水，温顺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华凌寒只有在此时感到她的驯服，他已经忘了百年间绿芜漪温静淡雅，屈从于他的权威之下委屈隐忍的模样了。现在这个孤执偏激，古怪敏感，喜怒无常的荆棘花深深扎根于他心中，稍一摇动，刺得他心脏鲜血淋淋。

    无数次，绿芜漪翻滚下病榻，只求一死，挣扎地爬着远离这张能起死回生的墨床。然而次次被华凌寒发现阻止，最后更是给她系上灵力锁链，令她不能离墨床半分。

    “你让我死，你让我死啊！”绿芜漪疯魔一般撞击着墙壁，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华凌寒只疲惫地看着绿芜漪自残，并不阻止，他已看得麻木了。当他们真正绝望前，绿芜漪总是带着温柔明媚的笑安慰焦躁暴怒的他，而当真正绝望后，他方才知道他爱的人活得是如此艰辛痛苦，只想求死了结一切。

    有时，他想，若是那个雪夜，他静静地看着，他们也就真正解脱了。那场鹅毛大雪，轻而稳的华丽马车于雪地上飞驰，激不起半点雪点。他们真正绝望了，人间大乘期的医仙已给她判了死刑，七年。

    七彩化凡钉本是为折磨人的刑具，中者削仙化凡，对痛苦的感知提升百倍不止，此时施以极刑，几乎无不招的。华凌寒对此一知半解，却不知仙界的药物对绿芜漪无用，毕竟无人施以刑罚，还会救人的。

    他们只能在人间寻找药物救人，去找人间德高望重的医者，即使华凌寒修为通天，他也为自己的无心之失束手无策。

    七天，在仙界根本炼不出解药的，他们已注定无望。

    当夜，他们停驻山野小店休息，绿芜漪半夜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待风冷吹灭迷香烛时，华凌寒悚然惊醒，找到那一袭鲜绿的身影时，血红的花绽了一地，红艳艳地燃了白雪。

    绿裙，红花，白雪，那是华凌寒最接近死亡的记忆，从此，便是极深的恐惧。

    绿芜漪自那日醒来便变了一个模样，整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华凌寒强迫地哺下一口口饭菜喂予她。

    然后便是每日生与死的较量，华凌寒几乎不敢离她半步远。稍不留神，薄衾下染了一床的艳红，浴桶中飘扬着夹着银丝的黑发，房梁下摇荡着一双白履……

    “莫非，你要日日看着我红颜苍老，受尽病痛的折磨无力拯救，最后看着我痛苦而亡？七年，华凌寒，时光会把我们逼疯的！”绿芜漪数次求死不成，冷静地逼问华凌寒。

    华凌寒不语，只固执地将无用的灵药喂往她唇边，保持着绿芜漪的生机，强硬的态度表明了他的决心。

    绿芜漪有时隔窗看着日薄西山，寸寸金光渐冷，心中死意正浓，往往绞尽脑汁给华凌寒添麻烦。可是每逢月圆，她看着华凌寒放血给墨床，金色的血液冲刷着墨床，循着月光的流动，熠熠生辉。

    她却因被禁锢太久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无，只能倚在塌上，软软地抱着他的腰，心中凄楚难明，暗暗发誓定不辜负华凌寒的一番心血，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个年头，绿芜漪形销骨立，苍颜白发，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整日昏昏欲睡。华凌寒静静地坐她床边，守着她醒来的每一刻。

    最后，绿芜漪永远地沉睡了下去。再醒来时已在仙界，红衣银冠的华凌寒稳稳拉着她的手，魔气翻涌间一众喊打喊杀的小喽啰瞬间被击飞，亦有仙君后期的的同辈攻击她，被华凌寒的气罩挡下。

    绿芜漪来不及探究华凌寒怎么入了魔，便被拉入了战局之中，绿萝攀爬，将整个牢笼布满漫天遍地的绿意，破开天罗地网的同时，将敌人封印其中。

    华凌寒回首，充满魔性的红瞳凝视着绿芜漪，激动地扣紧了绿芜漪的手腕，却平静地浅笑道：“漪儿，你睡醒了？”

    绿芜漪轻轻拍打着华凌寒的手背，温声道：“我醒来了。”

    后来，绿芜漪方知华凌寒在亲手封印她的那一刻便入了魔，他回天界抢夺寒松帝君的轮回镜，带着练好的解药回到过去，仍见证了绿芜漪的死亡。

    华凌寒再次疯唳，杀进了寒松殿内，仙界两大势力开战，延绵千年。最终死伤人太多了，寒松仙帝主动求和，告知了华凌寒正确的使用方法，让他可插手轮回。

    然而，华凌寒第二次见证了绿芜漪的死亡，亲手触摸她干枯的尸体风化成灰，望着他仍是那般轻翘嘴角温娴明妍的笑容。

    第三次，华凌寒带回了绿芜漪的维持着一线生机的仙躯。与天斗，即使强如仙界顶峰的仙帝，终究会付出些代价。

    华凌寒受了道伤，终生不能寸进，神界的大门对他紧闭。因此，实力大降的他也被寒松殿拘禁，封印在天罗地网的阵法中。

    直到寒松帝君打算以绿芜漪绿萝仙躯练就仙器，送予徒孙。华凌寒逆仙成魔，伤痕累累地抢回了绿芜漪的身躯。

    从此，华凌寒魔根深种，心魔就是绿芜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