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天下乱象已起乎
中原京师 自打年初八王会京师，各路藩王好好闹腾过一次后，如今的京师也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平淡，饶是暗流涌动的禁宫之内，也算是多多少少没了那么多的流言谣传。 花园之中，皇帝唐凌霄遣退仕女护卫，一身蜀锦冰丝所制的淡黄袍衣，丝路细密，不起一毫褶痕，上面是剑南道女匠人用独特技法挑针法所刺绣的团龙图案，华贵非凡。 “这日子越来越热了哟。”唐凌霄与首辅杨字行、文华殿学士姚念恩、钦天监监正宋子林一同站在一棵老树树荫之下，忽而偏头往西北的方向望着，说道：“杨首辅，此番西厥又添二十万兵马东侵，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来侵占朕的江山呀。” 随着削藩事宜的逐渐深入，这位接替还有几斤骨气的徐史番而成为这场风暴中心的杨首辅，才半年时光，双鬓更添霜色，苦涩笑了笑，应道：“西厥横扫西域三十六国，国势强盛，对我们地大物博的中原之地，早就虎视眈眈了。” 皇帝看着杨字行，满头华发，双鬓斑白，最近更是神色疲惫，心中一叹。 如果说，半年之前，徐天德在退朝之后打死那位直言削藩的徐尚书徐史番，是如今天下削藩大潮的开端，那么，如今朝廷对八路藩王抽筋扒皮似的治理整顿，大多都是出自于这位首辅之手。 虽然是皇帝提出来肃清天下财政，但最后在朝堂上提出来的，仍旧是杨字行。 为官多年，深知庙堂人事城府腹黑的杨字行岂会不懂皇帝的心思，这全然是自己给皇帝当枪使，用自己的口说出皇帝心事，哪怕最后结果是藩王倒逼皇帝，皇帝也能将所有罪责堆到自己身上。 杨首辅也是铁了心为皇帝谋天下，想起宦妖曹秀贤那句“一声皇上，一生皇上”，后来还看到自己老友徐史番铮铮铁骨，为皇帝当出头鸟，直言藩王之弊。 自己一个当朝首辅，又岂能退缩？ 可以说，死了自己一个首辅，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首辅继承上来，但是落了一个皇帝，这就是整座天下的大事。 故而，在建议肃清天下财政之后，杨首辅更是提出拔刀见血的设立军机三阁，在八大道区各设有军机行走，掌管天下军政之事。 杨字行心中思虑，打好腹稿，接着说道：“此前使三刀的带回来二十万西征大军，在我国西北边疆之外呈现五十万大军陈兵之势，已然造成相当大的威胁。” “在上一次国战之中，使三刀的率领十二万兵马进攻，虽然被大石城十万守军，以及前来救援的轻龙快骑、黑旗军都击退，但是没有伤到根骨。” “如果，这二十万兵马再度东行，足足七十万兵马。陛下，这等形势，可不是三十万西北边军所能挡住的。” 杨字行满脸忧愁神色，此时用内忧外患四字来形容国家形势，很是恰当。 西厥东侵，藩王欲乱，内外两重打击，中原朝堂着实危难。 唐凌天仰头看了看炎炎烈日，满心忧虑，说道：“三十万打七十万，说到底，还真是打不过呀。”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并且，此时有山中王赵璞造反，京师十三卫大多已然抽调出去平乱，一时也难以平定黔中道。” “再有，江南道司徒浩然蠢蠢欲动，在东海大演武之后，暗中又是在壮大手下兵马，和赵璞眉来眼去，不可不防。” “天下乱像已起乎？”唐凌霄仰天长问。 一直在旁垂眼静听的钦天监监正宋子林忽而睁开了眼，眯眼笑了笑，说道：“陛下，天下气象一事，您大可不必担忧。” “为何？”唐凌霄偏头问道。 占星望气冠绝整座京师的宋子林，眯眼指了指西北方向，说道：“在西北北线的弓月城，有杨松先生拼死打造出的五龙汇城气象。此城的建成，且不说在防御上能阻挡多少西厥兵马，至少，在先天气象上，已然是一座超越大石城的关隘。” 唐凌霄也从锦衣密探递交上来的详细情报上得知堪舆大宗师杨松为修建弓月城而死，还特地追封其为靖安侯，追谥“文定”。 现下朝廷，对谥法制度管理极严，若没有深厚的功勋在身，死后是决计得不到皇帝亲赐的谥号。 而杨松死后得封文定一号，虽说不上多靠前，至少得了一个排名居中的“定”字！ 定，大虑静民曰定，安民大虑为定，纯行不爽为定，以劳定国为定！ 杨松为弓月城汇聚龙气而死，无疑是为国为民，这个“定”字，也算是朝廷对其最为中肯熨帖的评价了。 接替杨松职位成为钦天监监正的宋子林接着说道：“杨师傅为中原竖起了一道北线气象天壁，西厥难以逾越。并且，陛下，您难道忘了，一月之前，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儿吗？” 说及此，唐凌霄陡然一惊。 在一月之前，暗夜无星，可是在京城之外，居然有几千道浩荡龙气飞腾，神异非凡。 当时钦天监包括宋子林在内的所有人都纷纷出城观察，这种百年难见的天道气运显化，怎么瞧都瞧不出其中深意。 哪怕随后有京师秘密高手出动，也没查出到底是何人带来的龙气。最后，还是********鱼朝恩隐秘出手，在城外荒山上遇见一个神秘人，三千道龙气皆是出自他手。 “这一个月来，钦天监日日夜夜监视那三千道潜入在京师各地的龙气，岂料，这三千道龙气全然被人给洗净了戾气，纷纷化归入京师地下的龙脉之中。”宋子林叹了口气，自己虽比不上杨松那种逢龙便能捕龙的堪舆高手，但在天下堪舆之辈中，也是数得上名号的，结果遇到那个神秘人，自己连其如何出手都不知道，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故而，那神秘人带来的三千道龙气，是来强大京师龙脉气象的，并不会对京师造成恶劣影响。”宋子林说出自己的推论。 唐凌霄陷入沉思。 “陛下，据我所占星望气所观测到的信息，这三千道龙气，应该是从剑南道而来。”宋子林说完这句话，又重新闭目养神。读书读坏眼睛的他，确实不敢多用双眼，或者说，望气窥探太多不传世天机的他，不敢对人间万事多留恋几分。 “剑南道？”杨字行皱眉。 可以说，在天下八道藩王之中，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不是开平王徐天德，而是一字齐肩王蜀王唐启煌。如果当年他要造反，那这天下早就是他的，可是他却在禁宫之前，退兵了！ 这十几年来，这位蜀王既不造反，也不老实听朝堂中枢的话，自顾自地在剑南道的一亩三分地上养兵养谋士，更是建立稷上学宫，汇聚天下清流名士入内。 据锦衣密探传来的消息，两个月前，在稷山上召开的王霸之辩，蜀王更是亲临现场，霸气数落了那一群只知口诛笔伐，没见过鲜血厮杀的没胆文人，最后还说什么自己做不来至尊之事，只愿为君王镇守疆土，做那杀敌千千万的血腥事。 可实情，又有谁知道呢？ 至少，在座的几位朝廷肱股，不会相信。 “既然这件事和我二叔有关，就不必在追究下去了。”唐凌霄淡然笑了笑，挥手说道。忽而，他似是又想起一件事，转首看向一直未曾插话的文华殿学士姚念恩，说道：“姚爱卿，你可认识陈乾元？” 雌雄莫辨，堪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姚念恩愣了一下，不知皇帝为何提起陈乾元，继而颔首说道：“认识。曾有过一些交际。” 唐凌霄微微点头，看着姚念恩不似凡物的脸庞，想起了京师里流传那一句“堪比念恩”，就是形容一位女子美貌非凡，堪堪能和姚念恩一比。 “据我二弟传回来的消息称，陈乾元这小子潜入西厥，杀了西厥崛起的燕云骁这位青壮将领，连那个关龙部落出身的剑山将军关龙伏天都被他折腾下马，滚回部落里放羊去了。” 唐凌霄哈哈大笑，意气飞扬，说道：“还有那个赫连天王的孙子赫连武帝，被陈乾元打破了武道雄心，此番一来，可以想象，未来西厥江湖也难有赫连天王这般的大宗师坐镇了，必然会起不少的乱象。” 姚念恩有些愕然，没想到才一年多未曾见到的陈乾元不仅在中原江湖闯出了名头，还在西厥江湖打出了不小的声誉。 又想起了自己退出江湖，那一句“江湖，再见”。 江湖，离开了江湖，又岂是那么容易回归江湖的？ 别人是仗剑江湖路，轻剑快马，潇洒肆意，而自己呢，在江湖之中，就是为了给那百来名孤儿攒钱买衣买粮，不让他们冻着饿着。 姚念恩轻轻一叹，收敛心绪，淡淡说道：“说不定，陈乾元将是终结这场大战的杀着。” 唐凌霄和其余两人皆是惊讶，没想到姚念恩居然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正在此刻，一个小太监匆忙走了过来，落脚无声，极讲礼数，“皇上，有边疆的密信传来。” 唐凌霄不着意皱了下眉头，打开那封密信，脸色猛然就沉了下去—— 开平王率朵颜三卫远赴弓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