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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太深沉,深沉到我根本看不清木易的脸,只听见他的声线轻快得像钢琴的小和弦。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华逸深,只慢慢地走近我:“雪茵,我们回家吧!” 我几乎想捂住脸叫木易看不见我,可他的声音更见轻缓:“雪茵,别傻了,我们回家吧。” 我用力地挣开,终于看清木易的脸上有着心情很好的微笑,可我却觉得莫名的心寒:“木易,我……我明天才回,今天……今天太晚了。” 华逸深牵着我的手,说:“雪茵,明天不回去,明天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木易终于对着华逸深开口相询,问题却让我听得非常刺耳:“怎么,今天又有人给段小姐来煲汤?已经这么晚了,难道是那个人明天约了段小姐共度周末索性今晚不走了?” 我感觉到华逸深牵着我的手在微微发抖,并不回答。 木易来牵我的另一只手,他们二人的目光正面对视,我急忙侧身站在他们中间:“木易,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 木易再度看向我,近乎于轻软温柔:“雪茵,我知道,我们回家吧。” 我下意识地想将手抽离华逸深的掌心,几乎就要答应木易了。耳边又响起华逸深的声音:“雪茵,木总想得没错,我们之间,就是他想的那样。” 木易的表情在那一个瞬间改变,眼神凌厉如锋,几乎是绷紧着下颚说:“怎么,段小姐今夜已有了入幕之宾,所以,华先生要打开方便之门?” 华逸深牵着我的那只手猛然地使劲将我往回拉,我的手指在那一瞬间竟被他勒得有一点疼,他的气势却丝毫也不肯让:“木总,我的私事,就不牢你cao心了。” 木易的话语中讥讽无限:“华先生,好像你跟段小姐已经谈婚论嫁。虽然你和段小姐一向貌合神离,她对你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只要段小姐不点头,你好像就不是自由之身。你招惹谁都可以,但是,”他的黑色眼眸中忽然卷起滔天狂怒,“但是你不可以招惹雪茵。” 木易的话无疑太伤人也太刻薄,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木易,你先回去,我已经跟爸妈说好了,明天才回去。” “雪茵,我……”我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开始冷淡:“木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不能这样揭人疮疤。” 木易的眼中也太多复杂的情绪,我分不清,也辨不明,他深深地看了华逸深良久,终而离去。 华逸深把车停在浦江边,夜深人静,没有车,也没有人,我们就这样走着,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他突然停下,拉着我一起靠在栏杆上,说:“我很高兴。” 我故意看着前方不搭理他。 他拢上我的肩:“雪茵,我很高兴,你为了偏帮我,开罪你的衣食父母。” 我还是看着前方不理他,嘴边的笑意却随着江水荡漾开去。 很晚很晚了,江对岸霓虹开始熄灭,失去了这些虚幻的明亮,所有的一切在夜色下更加模糊。他把我晃得左摇右摆:“雪茵,看着我。” “好啦!”我笑,“好晚了,我好困,想回去了。” “想回去可以,”他笑得狡猾,“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摸不着头脑:“什么?” 他说:“叫我的名字。” 我的心绪如身旁的浦江,一圈一圈,涟漪漫漫,轻声开口:“逸深,我累了,想回去了。” 他却似还不满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我带着喜悦,掺杂着丝丝羞恼:“逸深,我累了,想回去了。” 他终于心满意足:“明天我们出去走走?” 木易的话在我心里还是起了影响,更何况所谓开罪衣食父母不过是仗着木易对我的心思,我摇摇头:“好多个星期没回去了,好容易有个周末能回,明天想回家看看爸妈。” 他也不勉强我:“那明天我送你回吴州。”我犹豫,他又说,“我只送你到楼下。” 我点头说:“好。” 星期一到公司,小琪叫住我,递给我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又是SWAROVSKI,我突然发觉,自从傅明宇问我起个英文名会叫什么,我胡乱起了个水晶的英文名后,就开始跟这只亮晶晶的小鹅缔结了不解之缘。 我问小琪:“你确定是送给我的?” 小琪点头:“送来的人说,是给凌雪茵小姐的。” 回到办公室,我好奇地打开,一朵璀璨夺目的红色小花,我想了一阵子,放进了抽屉。 下午拿文件给木易签的时候,我的神色很淡,等木易签完所有文件后,我把那朵美丽的红色水晶花朵还给他。 他脸上有着十二分的不解,带着一丝丝开玩笑的语气:“这是什么?送给我的礼物?” 我气结:“我今天一早来公司就收到这个。” 木易一愣,而后无不自嘲地笑:“你认为是我送的?” 我咬咬唇:“难道不是?” 木易摇头:“我今天一早才回的浦江,哪里来的时间买!再说,我要送你东西,不用偷偷摸摸。” 我想想也对,拿起来仔细地看,问他:“这是什么花?” 他从我手上拿过去放在掌心看了半天,说:“好像是红玫瑰,你收着吧,不过别给别人知道,让小琪也别说出去。” 我纳闷:“为什么?” 木易带着一缕不太真实的浅淡笑意:“我说不是我送的,你一开始听了都不信,你说,外面的人信不信?我倒是想送,可送了你也未必愿意收。难道你想让别人现在就知道你和他的关系?”木易的眸光凝结在我的脸上,接触到时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做出反应,拿起文件夹就想出去。 “雪茵,”木易叫住我,“你真的很喜欢他,是吗?” 我微微迟疑,终于红着脸点头。 “你觉得台城的事情,是我和KM公司的傅总联手,落井下石,是吗?” 这次,我没有迟疑再度点头。 他眼中分明有异样的光芒微闪:“雪茵,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也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倔强地看着他,他终而还是什么都没说,让我走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从疯丫头嘴里套到,段雨菲今天不在公司,于是拿起手机给华逸深发短信,约他楼梯口见。 我拿着小花问他:“这是你送的?” 他摇头:“不是。” “奇怪,也没署名,不知道谁送的。” 他怀疑地说:“会不会是你老板送的?” 我摇头:“我问过了,不是。” 他略略紧张:“你再仔细想想,还会不会有其他人想追你?” 我偏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然后故意给了他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说:“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谁啊!” 他气笑,又想捏我的鼻子,我躲不过,只好说:“不闹了不闹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他不放心地叮嘱我:“搞清楚了告诉我一声,我要知道是谁。” 于是,照惯例,我从下一层楼梯间的门出来再坐电梯上去,他直接从上面走。 我进电梯的时候,吓了一跳,段雨菲也在电梯里准备回公司,因为心虚,跟她打招呼时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了。不过今天的她好像有点不一样,比之于往常的华丽更多了一份气势汹汹。 她也没在意我,跟我点点头后好似在想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出了电梯我急匆匆地快步走回自己公司,差点跟准备出门的洛娟撞了个满怀,洛娟一看是我,眉目一挑后,又不得不把这口气给压了回去。 我十分友好地对洛娟说:“洛经理,出去啊?” 她没理我,直接走了。小琪把眼睛瞪得像横着放的鸽子蛋,说:“雪茵姐,你今天怎么了?” 我提高了声音:“我没怎么呀?” 小琪说:“不对,你今天有问题,你从来没有拿那种语气跟洛经理说过话。” “是吗,”我干笑了两声,“那我以后要检讨一下我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办公室后,总是心不在焉的。办公室里虽然冷气很足,可我依然觉得在不停地冒汗。 正常情况下,木易不喜欢合上我和他办公室之间那个玻璃隔断中的百叶帘,我坐立难安的样子全部被他看见,于是打内线叫我进他办公室,问我:“你怎么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一片嘈杂声起,我和木易对视一眼不及反应,紧接着高远跑进来说:“老大,快出来瞧瞧,有热闹,对面公司的段小姐说是有重要事情跟大家宣布。” 木易朝我点点头,我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两家公司之间的走廊就像T台,段雨菲此刻如同一个刚刚粉墨登场的超模,在镁光灯下散发着她咄咄逼人的绝代芳华。SEP公司所有的员工聚集在他们公司门口,华逸深脸色铁青地靠在一边,在看到我时神色巨变。奇怪的是疯丫头站在华逸深旁边,没有跟她的同事们站在一起,并且,神情看上去完全没把段雨菲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