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三个月

    晏世轮设置三个月的准备时间是有充分的道理的。首先，地面战争是金乡军的薄弱环节，他需要参谋部给出一个合理的、透彻的，经过全面分析的敌军情报。三年前基隆商馆在辽东设置失败，陆军水平不高是存在的问题，但是更重要的是，对敌人的不了解。现在通过不断在各地基隆商馆由点及面的渗透，已经摸清，旅顺一带目前是由毛文龙在南部活动，而旅顺北部，今大连市等地隶属于满八旗当中的正蓝旗。正蓝旗的旗主是莽古尔泰，此刻这帮强盗集团的人都在宁锦一带，防备着袁督师，准备择机收了林丹汗部。

    请报上说，正蓝旗是目前满八旗当中一个大旗，但是为何只有二十一牛录？！按照标准配置，一牛录领三百人，二十一个牛录也才领军六千三百人，也就是自己金乡军战兵的三个军？！现在，金乡军已有甲级作战陆军四个军，乙级卫戍部队八个军，共战兵三万余人，拿得出手的，也有近一万人，此次赴辽东，加上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共计战兵两万！这也是目前能够出动的最大机动兵力了，晏世轮此次是抱着举起石头砸鸡蛋的决心，去灭掉盘桓在辽东和辽南的后金军队，然后牢牢的站住脚跟。

    这两万人当中，海军陆战队只是便于陆军第四军登陆做协同的，海军完全不能上岸，真正能用得上的，只有第四军的两千战兵。在第四军顺利登陆之后，海军陆战队、海军的人、船都要返航，有更加重要的任务等着他们！

    也就是说，金乡军此刻能够直面后金骑兵的。也就这两千战兵，还有城堡锁链。在辽宁南部，旅顺东-金州一带，大大小小的二十一座土水泥浇筑起来的城堡，形成了他们孤军深入的战略纵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将化整为零的散布在这城堡锁链当中，从金州将辽宁断开，今后，金州、旅顺，将全部为金乡军的战船敞开，这里将不会有袁督师，也不会有毛大帅，这里从今往后，只姓晏。

    通过情报部门反馈。正蓝旗此刻有五个牛录的人在驻守金州，而旗主莽古尔泰并不在此。莽古尔泰是努尔哈赤的嫡子，母亲是富察氏，身任正蓝旗旗主，三大贝勒之一。论出身、地位本来都在皇太极之上，只因其母与大贝勒代善关系暧昧，努尔哈赤不忍心将其杀害，仅以私藏财物为名把她休了。而莽古尔泰为取悦于父汗。竟残忍地把母亲杀了。这种禽兽般的行为使得莽古尔泰在后金国的地位、影响大为降低。以至于天命十一年在推举汗位继承人时竟无人提名于他。皇太极继位时，莽古尔泰虽然依附众议。不得不投了他一票，但内心却并不平衡。久之，与皇太极矛盾日深。最终以“御前露刃“事件使两人矛盾达到白热化。

    看来，此人乃有勇无谋之辈，不足为虑，值得晏世轮头疼的是。正蓝旗正好留了五个牛录看家。这五个牛录，就可以编为一个甲喇，而且情报得知首领甲喇额真为阿勒巴齐，此人颇不简单，是正蓝旗旗主的精锐卫队成员。此人竟然统帅了二十名“巴牙喇“。还好，此人不是巴牙喇纛额真，他们巴牙喇纛营长官，此刻正陪在莽古尔泰身边卫护。

    后金的巴牙喇护兵的概念，并不是说皇太极给子民发盔甲，把他定义为护军。而是从一个牛录中选出弓马最强的十个人。而这种选择，是从小就开始的，后金人自诩为战争民族，建奴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面临着完全以厮杀为标准的训练和选择。而一个牛录近千男丁中，选出百分之一的人才能是巴牙喇！皇太极领导的巴牙喇们基本都成为了最富裕的奴隶主。大体上，一个巴牙喇拥有十个以上的包衣奴隶。所以总体来说，是完全的奴隶主。巴牙喇是完全不从事生产的，有酒喝，有rou吃。也可以说，这是彻底的军事贵族，类似欧洲的骑士、日本的武士，从小到大的艰苦训练，无数次的实战厮杀，优良的物质条件，百中选一的遴选比例，最好的装备据史记记载巴牙喇多穿三层甲，内有锁子甲，中有绵甲，外有铁甲，防御力惊人，巴牙喇的军事素质，毫无疑问比平民训练几年后拉出来的海豹突击队、sas、信号旗强悍的多！

    而此时辽南居然有巴牙喇二十人居多，不得不让晏世轮杀鸡用牛刀。

    晏世轮非常明白，巴牙喇是后金最精锐的军事集团，由大地主子弟组成如同西方骑士，不事生产是比后金马甲还要精锐的王牌部队。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肯定是有重要人物需要保护，或者有重要物事需要看管，总之，重视归重视，毕竟这是后金的正规军，职业军人，但是还没到吓得不敢对阵的程度。穿越者怕过谁？而且自己的军队存在，就是为了完胜这样以个人武勇为武力基础的封建军队的。

    后金的军事力量，此刻基本上都云集于宁锦防线，而且，他们这些个不劳而获的强盗们，正在酝酿着几个月后的“满蒙联军”一事。实际历史上1628年9月，皇太极于沈阳会盟归附的蒙古诸部，会盟的目的就是为了征讨林丹汗的察哈尔部，这也是第一次形成满蒙联军。

    也就是说，这是后金对阵大明形成绝对优势之前，自己最后的机会。只有趁着辽南、辽东空虚，才有可能将这三年来的谋蓄落到实处，否则就是镜花水月。

    然而本次军事行动，虽然有三个月的筹备期，并不意味着可以攒齐三个月的军事行动补给。近来的料罗湾一役，虽然沉重的打击了荷兰殖民者的嚣张气焰，活捉了特罗普等海军将领，金乡军底子薄，经济基础差，不适应全面开战的缺点完全暴露出来。不用汪才枫过来提醒。晏世轮也知道，连续用兵，尤其是频繁出动耗费银钱巨大的海军部队和飞艇部队，金乡军又已经面临着破产的危险了。

    虽然此时大陆各大城市的基隆商馆，每个月都有颇为丰厚的利润进账，还有朝鲜、日本、东南亚、欧洲航线也用各式各样的土特产。换回来大量的真金白银。但是，短时间内赚的再多，能有已经开海近百年的荷兰人多？虽然金融市场、证券业务的齐头并进，但是在阿姆斯特丹的交易所当中，刚刚有了一席之地的“金乡财团”还不是这些老牌资本家的对手，时间，还是时间！晏世轮总是无奈的慨叹，众多的历史事件就要在明年发生，自己虽然严重干扰了欧洲的历史进程。但是大明还是依照历史巨大的惯性，维持着一个方向继续向前走着。自己的金手指，无论如何点拨，只能掀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波澜。

    别的不说，光是来回运兵的消耗，就已经达到了天文数字。

    同时还要面对金乡军内部的建设需求，还有各地增设的下一级幕府，增设幕僚。全都是钱啊。

    而且如果此事不成，待到崇祯二年十月。后金将兵分三路，一路攻打入大安口，;一路攻入龙井关，一路攻打洪山口，明参将张安德等败逃，张万春降。蓟州被围。十一月，京师戒严。从这里开始，后金似乎就势如破竹了。

    同时自己如果不“拿下”旅顺，袁崇焕将于崇祯二年六月五日在双岛杀毛文龙，并用自己的亲信接管东江镇。还将东江分为几个协，使之不能形成统一的指挥。这是自己更不能看到的。现在力量已经如此分散了，为何还要再“擅杀大臣”呢？还有没有朝廷的威严了？这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在袁崇焕杀毛文龙的时候罗列了所谓的“十二条罪状”，基本都是袁崇焕胡诌的，剩下的放在袁崇焕身上似乎才正合适。朝廷先后数次查核毛文龙的兵马，就在崇祯元年才核查过一次，而且天启帝和崇祯都有过旨意，对毛文龙粮饷从宽，因为东江镇有屯田军，是收留辽东流民的，所以东江镇不比一般军镇；而袁大人出关督师的时候还请崇祯撤了巡抚，毛文龙官拜左都督，东江镇还涉及朝鲜领土，且是毛文龙带两百个家丁开创出来的，没有文官又有何妨？偏要体现出他袁督师的英明指挥吗？另外，如果要谈“祖制”，按照明朝的制度即便谁有尚方宝剑但要杀三品以上大员也必须上报朝廷，毛文龙官拜左都督、总兵、赐尚方宝剑，不仅在三品以上，且同样是有尚方宝剑的节将，别说是杀，要节制都需要中央协调，而节将杀节将更是明朝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崇祯让袁崇焕出关时分别收回了王之臣和满桂的尚方宝剑，但却没有收回毛文龙的，这就是不让袁崇焕干预东江镇的事情。

    而且列出的条条罪状十分可笑，又十分讽刺，袁崇焕在崇祯元年出关以后请求崇祯将东江的军饷先给他，再由他来发，崇祯同意了。可袁崇焕一上台就足足克扣了东江好几个月的粮饷，饿得东江镇“人皆菜色”，最后只按照“二万八”给粮饷，这个数字还不及前几次朝廷查核毛文龙兵力时一个岛的数字，而且朝廷只清点马步两军，东江的水师全不算在内。等袁大人杀了毛帅以后自己清点发现确实远不止“二万八”，于是袁大人接管东江以后军饷不降反增。

    其余几条“罪状”，还有一条让晏世轮十分愤怒的是“开镇八年，不能复寸土，观望养敌，十二当斩。“这毛文龙的东江镇是白手起家，东江镇本身就是收复的土地，所谓“不能复寸土”倒是符合袁崇焕及其手下的骄兵悍将。同时也否认了袁可立抚登时节制毛文龙的成绩，这是不客观的。其实也就是袁督师的一厢情愿。毛文龙最关键的还是因孤悬海隅，与熊廷弼的整体防御战略缺乏配合，毛文龙擅自攻打后金的镇江，扰乱了整体战略部署，引起明朝内部派系纷争。毛文龙拥兵自重，在朝廷银饷粮秣无济时，以“开市营利”的办法自筹给养，这便造成朝野的猜忌，诬他“能敌叛国，课税自肥”，终至酿成枉杀毛文龙事件。

    值得一提的是，毛文龙在天启四年以前的顶头上司是登抚袁可立。在袁可立抚登之初，毛文龙崭露头角，取得过一些战绩，并屡次获得袁可立的接济。当其之时，“一方豪杰皆在老公祖幕下”。袁可立运筹帷幄，指挥大将军沈有容、节制悍将毛文龙多次挫败后金对明朝沿海一带的侵扰。天启三年十月，皇帝嘉奖道：“巡抚佥都御史袁可立厥治行劳哉，赐汝朱提文蟒。汝嘉而毛帅骄愎不协，蛊于兵，满蒲昌城袭报用敢献功。”袁可立御文龙多得牵制之功，并受到朝廷嘉奖，是登莱十四任巡抚中最有作为的一个。在抚登之初，袁可立出于三方布置辽海防御的全局需要，在朝中多次替毛文龙募兵请饷，他说道：“登抚袁可立题:奴酋逆天顺犯于今七载，赖毛帅倡义屡获奇捷，大张挞伐之气。据所报功级解验前后大小三十余战，斩首共一千九十七级，数逾上捷者共五次，总获器械、弓箭等件共五万。当我圣主宵旰之时，人心危惧之日，海外有此奇功，其应陛应赏应恤之官兵相应敕部，行巡按御史覆勘，再为议序以侯俞旨施行。”由于袁可立对武将的重视，遭到一些保守派官员“登莱巡抚袁可立每代为奏请”的反对和非议。但毛文龙渐渐骄纵，朝臣对毛文龙的微词越来越多，袁可立奉旨核查他的战报和军饷，由此为毛文龙所忌恨。天启三年十二月，毛文龙为舍卒保帅计，不得已抛出其弟毛云龙和都司毛应时抵罪，同时嗾使言官轮番攻击袁可立。时朝中阉党横行，毛令人多方诋毁可立，而阉党也正欲除掉袁可立以剪孙承宗之翼，袁可立七上疏辞官予告。袁可立去，毛文龙再无人能御。沈有容是袁可立幕下登州总兵，曾在平倭和收复台湾及抗清战争中立下过赫赫战功，登莱巡抚袁可立十分倚重，经他所招募和训练的大量兵马多奉袁可立之命陆续增援东江的毛文龙。然沈有容不满于毛文龙的欺瞒跋扈，二人矛盾日深，袁可立多次居间调和无果。袁可立去，沈大将军无所依，决然随袁可立离职。自此，毛文龙与继任的登莱巡抚们关系配合得更不好，失去了袁可立的支持和后援，毛文龙再也没有发动过象样的战役，初具规模的登莱防务就此垮了下来。三年后，毛文龙被大话才疏专事议和的袁崇焕擅杀，袁可立苦心经营的海上防线荡然不存，致满人敢倾国中之力大举犯明。黄道周曰：“公去登莱不数载，而登莱遂败。公一意治师，塞要害，焚盗粮，联络诸岛，收复旅顺，而海上晏然。…公去又十余年，而朝鲜沦陷。”这也就是为什么袁督师看不惯毛大帅了，既没有文官在东江镇”节制“，毛大帅又不听袁督师节制，这梁子就结下了。

    历史上记载，袁崇焕于崇祯二年五月二十五日自北汛口开洋出海，经大王山、风中岛、松木岛、小黑山、大黑山、猪岛、蛇岛、虾蟆岛，二十八日泊双岛。现在这一海路当中，除了北汛口外，几乎都是晏世轮的势力范围。笑话，“廿芝“的力量在东亚不是闹着玩的，而且时常扮演”海盗“的老兄弟们也不甘寂寞，于是，在晏世轮的一手cao办下，明军与旅顺的联系，早就落入晏世轮之手。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

    粮食、罐头、淡水、枪炮、器械、农具……看着所有物资有条不紊的调拨着，晏世轮每天焦虑的心情才能稍有缓解。不知不觉得，对于此次辽东之行，他有着深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