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养小鬼
养小鬼，又称养鬼仔，本来其实是茅山道术之中的一种，为的是收养夭折的婴儿、或者早逝的孩童供养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早日轮回，然而，这样的法术很快就因为婴灵童灵的高强法力和唯命是从而走上了邪路。 所以现在人们说的养小鬼，其实是一种伤天害理的行为。甚至有的人会故意设下恶毒的这番导致孕妇流产，目的就是为了将新死的婴儿抓来奴役。 要养小鬼，最关键的就是需要有一具童尸。如果是小鬼自身的尸体，那效果就更加好了。 养小鬼的第一步，就是将取得的童尸风干，然后放进一个内部刻有咒文的罐子里。罐子的材质最好是陶瓷，因为陶瓷聚阴，这样有助于提升小鬼的法力。不仅如此，罐子里面必须装满尸油。尸油的作用，可以想成是给死婴提供的羊水，而瓷罐自身，则是为童尸准备的zigong。 被“养”在罐子里的小鬼，必须完全服从自己的主人。而且，这样被困住的小鬼即使被放到庙堂之中，也会因为自身的戾气太重而难以被超度，可以说，养小鬼的方法简直是损人利己的最佳典范，以一个无辜孩童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杜少陵的解释听得我毛骨悚然。我无法想象到底什么人会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将一个小孩子的尸体连带灵魂都禁锢在一个恶心的罐子里任意驱使奴役。 杜少陵冷笑了一声，金色的蛇眼中写满了冰冷的鄙夷：“昝小之，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笨得要命的老好人。这世界上，多的是人会为了钱财、名声甚至美色而做出令人发指的行为。你想想，这家中最有可能与小鬼有牵连的，应该是谁？” 被杜少陵这么一说，我的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要说最可疑的人，不恰恰就是在那么多年毫无起色之后却一夜之间身价上百万的张泯了么？！ 但是，我自认还是挺了解张泯的为人的。他这个人虽然应了无商不jian这句话，但对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却是必之而不及。原因是他曾经在部队里做过几年后勤，而部队里面不论各人性格如何，却都信奉着一条铁律，那就是鬼神不可碰。 我记得，在张泯发家之前，方玉曾经提过让他找个风水师傅看看办公室的方位摆个招财局，却被张泯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脸上的红肿整整两天都没有消下去。听说，当时因为张泯出手太重，方玉的嘴巴里都不得不缝了好几针。这件事还是张杏雨告诉我的，当时她痛心疾首地摇头，说大哥怎么偏偏就娶了这么一个思想落后唯唯诺诺从眼界到性格都与他半点不般配的人。 其实，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张泯会娶了方玉的。张泽告诉过我，这门婚事其实是他们的母亲、我的“婆婆”张老夫人做的主。根据张老夫人说的，张泯脾气不好、在外又太冲，其实说到底就是大男子主义到了极点，所以找女人不能找太聪明独立的，不然一定会闹得家宅不宁。 我当时听到张泽所说的，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充满性别歧视和沙文主义的话居然会从我那知书达理的婆婆口中说出来。 最关键的是，就算张泯真的在偷偷地养小鬼，那应该也不会牵扯到婆婆啊？反过来，如果是婆婆养的小鬼替张泯求财运，也绝对不会伤害到自己最疼爱的大儿子。 我的思维到这里便陷入了僵局，结果，还是杜少陵用尾巴尖儿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一脸不屑地说道：“一个人想什么想？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当然想不出来。”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自动无视了这自以为是的发言，温和地问道：“还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 我以为自己温顺的态度应该能够极大程度地取悦这条坏脾气的大黑蛇，可没想到，杜少陵却不然不高兴地向我露出了一对尖牙：“昝小之，你别跟我来这虚的一套行么？你那语气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听着杜少陵的话却只想要吐槽：作为一条没有皮肤只有蛇鳞的冷血生物，起鸡皮疙瘩这种事情在理论上真的可行吗？ 杜少陵一看就知道我又在神游天外，干咳了两声之后继续说道：“养小鬼，最关键的是要喂。喂养的方法很简单，每隔几天饲养者都要放血灌进装有小鬼的容器之中，否则小鬼饿极了，就会出来伤人。不过，小鬼毕竟是婴孩，对于自己的饲养者有着很强的依恋，所以即使出来作怪，也会先从与饲养者有关的人身上下手，到最后才会将饲养者杀死。” “那，如果饲养者在这个过程中放血喂他，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我听着，就觉得杜少陵这话说得不太对。 杜少陵却对着我摇了摇头：“你知道么？鲨鱼这种生物，原先是不吃人的。但是，一旦水域中的鲨鱼捕食过活人之后，就会变成极具攻击性的食人鲨。”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鬼尝过了鲜，所以就算及时得到喂养，也已经不会收手了？” 我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掌心里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片冷汗。 因为恐惧，我的嘴唇和喉咙都变得干涩了起来。 杜少陵见我说不出话来，便自己继续往下说：“昝小之，你该庆幸那个小鬼两次都没能够杀死人，所以还不算是真正的开了荤。再加上它在你的金线蛇手上吃了亏，一时之间应该还不敢大动干戈。否则，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成。” 我知道，杜少陵这话里面没有半分扩大的意思。昨天张泯的情况我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刚好在场，有蛇药、有阿金在，恐怕张泯早就已经没命了。 可是，我总不能每次一有人出事就割腕放血。救人是一回事，可也不能一次次地作践自己。 杜少陵打量着我的表情，然后轻笑了一声：“昝小之，你要记住。你的血比别人都要珍贵，所以可不要一同情心泛滥就把自己奉献出去。你要不是那么傻，也不会被梁蝶下了药送上了我的床。” 杜少陵突然提起这件事，顿时让我觉得恼羞成怒：“你要是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这件事情就我们两个知道，你不说出去，不就跟没发生过一样么？” “没发生过？”谁料，杜少陵一下子变了脸色，有力的蛇尾狠狠一挥，居然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爆响，“你好啊，昝小之，当没发生过，回去继续和你那个渣男未婚夫卿卿我我？” “那关你什么事啊？” 我受不了杜少陵这么说张泽，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我就不明白了，杜少陵为什么对我的事情那么上心？他不就是借我的肚子养育个灵胎么？哪里有必要摆出这么一副样子，左右他也说了，孕育灵胎的时候尽量不要行房么，难不成这家伙还有精神洁癖，我在哪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他都要管？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和张泽最后真的走不下去了，也没有他杜少陵半点关系。 杜少陵被我这么吼了一句，半晌没有答上话来，然后却忽然之间化作了人形，大步向我走了过来。 再一次看到杜少陵的人形姿态，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就是这一秒的怔忪给了他机会。他修长的身子往我这边压过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向下一用力，我便膝盖一软重新坐进了椅子里。 杜少陵盯着我，人类形态下深邃的棕色双眸内阴云翻涌，看得我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他手中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的肩膀都在痛。然而，杜少陵现在的模样却吓得我不敢挣扎。他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眼底隐约有着凶光闪过。 “昝、小、之！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杜少陵的嗓音沙哑，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小锤子，闷闷地敲在我的心坎上，让我没来由地一阵鼻酸。 但我来不及细想他言语中深藏的感情，便听到有人一把推开了门：“小之，你没事——” 原来，张泽听到我刚才的喊声所以赶了上来，结果看到的，就是我被杜少陵牢牢按在椅子里的模样。 “你这个混蛋！” 一向温柔得体的张泽在这一刻终于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风度，怒吼着向杜少陵冲了过去。 “砰。” 张泽的拳头没有击中杜少陵，反倒是杜少陵一个漂亮的勾拳，直接撞在了张泽的上腹部。 张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弓了起来。杜少陵还不依不饶，跟着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张泽立刻就倒了下去，头部狠狠地撞在了书桌上。 我尖叫一声向他扑了过去：“你有没有事？杜少陵，你——” “啪！” 我的话被用足力气的一巴掌打断。只见张泽捂着头坐起来。他的右手还举在空中，虚弱的脸色和那狠狠的一耳光完全不成正比。 我捂着脸，嘴巴里可以尝到血腥味，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我没有想过，张泽居然会对我动手。 就在这时，一旁懒洋洋地趴着消食的金线蛇却猛地窜了起来，对准张泽大人的那只手，张嘴就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