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九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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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宁康元年,四月末的一天,托“大慈大悲谢小娘”与“菩萨心肠段夫人”两位的福,武原城附近的春耕大计得以顺利实施,此时田埂里绿苗漾漾,道边花晴水润,看着说不出的喜人。 武原守将,骁骑将军、乐乡侯段随与夫人晴儿骑马缓行在乡间小道之上,身后跟着一大票忠心的小弟。这一趟出城视察,沿路不时有农人乡绅上前致谢请安,对他等极为尊敬,叫段随大感得意。只可惜谢道韫不久前返回建康去了,否则得两位大名鼎鼎的绝世美女随侍左右,岂不羡煞旁人? 一路晃悠着直到日头西下,志得意满的段将军这才尽兴而归。入了城,还没进得自己府邸,就见数人一拥而出,迎面上来。段随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喜道:“幼度兄,道坚兄,你们来了!好极好极!”原来是谢玄与刘牢之联袂来访,身后则是几个新近招得的江淮英杰。 谢玄与刘牢之忙于奔波,说来又快两个月没见面了,段随见到他们自然喜不自胜,赶忙招呼进屋,吩咐只管上那好酒好菜。 刘牢之哈哈一笑,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从石休要这般客气。我等此番前来,是有要紧事的,且不忙喝酒!” 段随一愣,就见边上的谢玄点了点头,面色相当凝重。段随会意,当即拉上两人,找一间无人的偏厅叙话去了。 他三人之间自然是无需客套的,坐定下来,谢玄便开门见山:“家叔来函,江左怕是又要不安稳了!” “何出此言?” “桓温自姑孰使人送奏表到建康,写得虽然隐晦,意思却极为明显,要朝廷给他加九锡!” 九锡者,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也,本是天子赐给诸侯臣子的九种礼器,象征着最高礼遇。然而世人皆知,凡得九锡者,多为国之权臣,譬如王莽、曹cao、孙权,乃至本朝太祖司马昭。这些人得了九锡之后,跟着就是篡位。因此桓温此举的含义,可谓不言自明。 段随现如今也算是权贵阶层了,焉得不懂此节?闻言一惊,说道:“没道理啊!桓温若是要篡位,先前皇帝甫立之时动手最是方便,如今他既然认了当今天子的皇位,人也退回了姑孰,必然是想徐徐图之,没道理突然变得这般急躁啊?” 谢玄嘿嘿一笑,也不答话。段随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莫非桓温病重,拖不起了?”段随勉强也算个聪明人,又先后混迹于燕、晋两国朝堂之上,时日长久,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谢玄点头道:“不错!叔父安排在姑孰那边的人来了密件,桓温之疾一日重过一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当下侃侃而谈。 原来桓温在姑孰捱了一整个冬天,好不容易等到春暖花开,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日渐严重。往年但凡天气转暖之时,他的旧疾便会消退,如今却只能卧病在床、几难动弹,这一下不光桓党上下,便是桓温自己也知道大事不妙了。不得已之下,桓温开始安排后事。 先前桓温对世子桓熙已然大为不满,然而终究血浓于水,加上郗超在旁不停撺掇,于是下令召桓熙回姑孰议事;又写信给桓豁、桓冲等掌握方面的族中大佬,要他等紧控荆、江等诸州军政,以防有变。许是篡位为帝的执念太重,桓温便让郗超执笔,写奏表到建康求九锡,幻想着临死前能过把皇帝瘾。 段随听到这里,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此大晋生死存亡之时也!安石公那里有何安排?段随这里是义不容辞!”既然谢玄专程跑来武原,想必谢安那里要有动作了,且多半与自己有关。 谢玄闻言也站了起来,整整衣冠,肃然道:“从石果然忠义无双,且善解人意!谢玄在此,先为大晋士民拜谢之!”说罢一揖到底。 原来建康城里,谢安、王彪之、王坦之等人针对桓温求九锡之举已然制定了一系列对策。 首先当然是拖字诀——桓公您不是要求九锡么?没问题,我等一定照办。只是此礼繁琐,自当按照古礼,徐徐cao办,可万万马虎不得。王谢的心思很清楚,就是赌桓温活不长久了,拖到桓温死去,这事自然就冰消玉解。 其次则是遣使前往江州桓冲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欲图把桓家这位除了桓温本人以外最有才干、实力最强、却又最忠心晋室的温良敦厚之人拉入自己的阵营,或者再不济也要保持中立。 最后一点,为了防止桓温或者桓熙狗急跳墙,建康附近必须要有一只强有力的军队以防万一。建康周边的零星驻军是指望不上了,决计对付不了毛安之的部队;边军又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此一来,这个重任便再一次落在了既有战力,又深负忠良之名的骁骑军头上。谢玄此来,便是与段随商量此事的。 聊到这里,段随皱起了眉头,说道:“骁骑军虽是骑兵,然而从武原到建康,不但有好几百里的路程,更有大江相隔,若是事出突然,只怕赶不及啊!” 谢玄笑道:“从石莫急!叔父早有计议,此事须着落在征虏将军朱序的头上!” 段随讶然:“征虏将军朱序?莫不是当年在林渚(今河南新郑观音寺镇)大败燕军的襄平子?”朱序,字次伦,因平乱之功任为征虏将军,封爵襄平子。太和四年(公元369年,也就是段随穿越而来的那一年)桓温第三次北伐之时,朱序正是大军的左路前锋,并且在林渚一战击溃了来自燕国洛州的两万大军,而那只燕军的主帅恰好就是段随的师傅傅颜。昔日傅颜历数晋国名将之时,特意提到过朱序,可谓推崇有加,因此段随对朱序印象极深。 谢玄道:“不错,正是襄平子朱征虏!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与叔父亦是熟识,前些日子他刚被调任吴兴(今浙江湖州)太守一职。” 段随一滞:“吴兴太守?” 谢玄说道:“然也!吴兴境内多有盗贼横行,尤以长城县人钱弘最为势大,前任太守以一郡之兵,竟然屡剿不胜,反而损兵折将。本来以朱征虏的本领,到了吴兴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整军出击,平定叛乱。。。现如今嘛,嘿嘿,这钱弘倒是先灭不得了!” 段随眼睛一亮:“莫非安石公的意思是。。。” “不错!叔父与朱征虏商定,朱征虏到了吴兴会故意示弱,就说钱贼势大,非强兵难以平灭,然后上表至建康求援;到那时叔父便会请皇上下旨,调骁骑军往吴兴相助!” 段随连连点头:“吴兴距离建康可近多了,又在江左,我骁骑军全力驱驰,两日之内便可进入建康!”想了想,又道:“姑孰有数万西府强军,离着吴兴也不远。若是朝中桓党进言,不用骁骑军,而从西府派军往吴兴救援,又该如何?” 谢玄道:“从石多虑了!此事本就只是为了取个由头,只要朱将军上表,陛下那里绝无问题,容不得桓党发话!”顿了顿,又道:“吴兴离着建康还是远了些。你到了吴兴,须以雷霆之势,尽快剿灭钱贼。叔父他等会以此功表奏你为北中郎将(将府所在为京口),方便你驻军京口。一俟骁骑军进入京口,建康无忧矣!” 东晋时候北中郎将乃是第三品,或领刺史,或持节,属于真正的高级职任,与桓豁的南蛮校尉,抑或是桓冲的南中郎将之职相比肩。王谢等人为了防备桓氏篡位也算得上不计成本了,这等非显贵不可得的职位都送了给段随,只为将骁骑军名正言顺的调往建康附近。当然段随是不可能像桓豁、桓冲那般同时领一州刺史的——京口乃是徐州治所,而此时的徐州刺史正是桓温本人,这虎须可捋不得! 段随听完那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自己很快就能高升到第三品,举凡大晋朝堂,达到这个级别的也没几位。而且北中郎将不同于一般的三品杂号将军,那是可以开府建衙的常设之职。这么一来,段随大可光明正大地扩军揽才,实力暴涨之下,离自己反攻秦国的终极目标也算是更进了一步。 惊的是王谢等人也太过胆大,把骁骑军直接拉到京口,固然可以飞速驰援建康,但也等于说与西府撕破面皮,正面相抗了。倘若桓温下了狠心,真个出动西府全军跑来大火拼,五千骁骑军怕是不够填啊! 段随呐呐把心中所虑说了出来。谢玄正色道:“从石!到了此时此刻,我等还有退路么?” 段随脸色一红,赶忙挺直了胸膛,高声道:“倒叫幼度笑话了!请安石公放心,但使段随与骁骑军在,绝不教桓党谋逆成功!” “好志气!”谢玄赞了一句,忽然放声笑了起来,说道:“其实从石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叔父说了,桓温此人最重名节,行事又太过谨慎,只要拖着九锡一事不办,他决计不敢造反。从石你且看着,早晚先拖死了他!调骁骑军回来不过是为了震慑毛安之、桓熙之流,以防万一罢了,按叔父的说法,这一次多半打不起什么仗来!” “那敢情好!”段随接口道:“真个在建康、京口,抑或是姑孰厮杀起来,只怕是生灵涂炭,朝野不稳啊!” 谢玄叹了口气,悠悠道:“也不能说死,万事皆有可能,要不然也不会调你回江东了。最好是桓江州(指桓冲)继了桓氏家主之位,以他的性子,多半能与叔父他们携手共扶晋室,那时才叫天下太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