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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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太和六年五月二十四,晌午时分,桓温率五千西府精锐到达建康南部的聚宝山,眼前矗立起一道高大却又简易的城门,纯以竹、木搭成,并无夯土砖石,正是建康外郭篱的南篱门。 建康,北隔鸡笼山至玄武湖,南跨秦淮河达聚宝山,东为蒋山清溪,西临石头大江。其四面山水,扼江控淮,实乃龙蟠虎踞之地,自东吴大帝孙权开始,这里一直都是江左名都。 建康城便建于这四面山水间的平原之上,其形制与当时北方的各座大城截然不同。大约是自恃有大江为固,建康城城墙范围极小,城墙也不高厚。名门望族、达官贵人乃至百官府舍几乎都居于城外,尤以城东清溪、城南长干等地区为盛。 建康城外又有子城若干,譬如西边临江的石头城,乃兵家必争之地;城西南有西州城,东南有东府城,南面秦淮河外有丹阳郡城等等,这些子城于战时皆驻重兵用以拱卫建康。整个建康地区最外围划了极大一个圈子,称作外郭篱,或以竹篱土墙相隔,或固河渠矮山为界,其间便是建康数十万君臣官民的居所了。 眼下桓温大军所至,便是外郭篱最南端的南篱门。也就是晋朝皇权衰落,要不然焉能容外镇将领率军直到都城之外?可这还不算,桓温可没打算如其他人那般,止步外郭篱。他一声令下,西府大军毫不理会南篱门那帮子两脚哆嗦的守军,越过南篱门向北狂飙突进而去。 郗超笑道:“明公这是要驻军丹阳郡城么?”外军最多驻扎在外郭篱之外,桓温不吃这一套,那多半便是要驻军秦淮河外的丹阳郡城里了。至于秦淮河内的西州城、东府城,那根本就已在都城城下,桓温并非鲁莽之人,此时还不至于僭越到拥军直过秦淮河。 果然桓温哈哈笑道:“且叫那王家谢家瞧瞧西府军军威罢了!”丹阳郡城距乌衣巷不远,后者正是累世巨族王家与谢家的聚居之地。这两家无疑是建康城里世家之首,俱都忠心事晋。桓温要篡晋,自然与他两家不和,少不得先吓唬吓唬他两家再说。 大军入了南篱门,不久便到了长干里,眼见得楼宇鳞次,邑屋隆夸,当真是个繁华的所在。大约这建康城的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听说是取得寿阳大捷的西府大军开来,他等少有躲避家中,反而偕老扶幼沿街站着看热闹。西府军威武,走在前面的两千重甲卫士走起路来铠甲发出整齐的咔咔声,百姓们不由拍手叫好。桓温看见,心中自然高兴。 跟在后面的骁骑军里,胡人们俱都瞪大了眼睛看个不够——这江南景致果然不同,暖风和煦,人物标致,青瓦白墙沿着温婉的河水绵延不绝,叫人眼花缭乱。段随又有些迷醉了,这地儿他前世不知来过多少次,不料故地重游,竟一下到了千多年之前,水乡风光犹在,只是更胜! 正恍惚间,四下里突然闹出声响来,近前的百姓大步跑开,撞翻了不少沿街的摆设,有孩童大哭起来,现场混乱一片。段随一怔,再一看身周,顿时领悟过来——骁骑军中的胡人骑士们贪看建康景色,或许是吴侬美女也未尝可知,导致阵形略显散乱起来。建康百姓这辈子哪里见过这许多胡人?且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长相凶恶而来。眼见得那马儿都快撞到自己了,联想起老人们说的胡人如何如何凶残,百姓们登时吓得不行。 段随眉头一皱,朝着段隆使了个眼色。段隆即刻挥舞起令旗来,只一瞬间各幢、各队便都收到了指令。马蹄声中,骁骑军迅速靠拢收紧,人人变得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端的是训练有素。 段随纵马向前,大声喊道:“大司马帐下,骁骑军致建康父老安!”一路大叫着跑去,声音清亮,百姓们听到倒是止住了惊慌,再加上骁骑军变得秩序井然,马上胡人一个个仿佛也“和蔼”了许多,混乱渐渐消弭于无形,只是百姓终究不敢靠这些胡人太近。 段随一直跑到桓温近前,翻身下马,以军礼拜倒,朗声道:“段随治军不力,请明公治罪!” 方才发生之事,桓温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清楚楚,这时嘿然道:“何罪之有?” “骁骑军冲撞了建康百姓,这是其一!段随擅自于此处跑马喊话,此其二!” 桓温仰天长笑道:“从石不必如此,我都看在眼里,若非你当机立断,反倒乱了百姓心神。你做得很好,我怎会怪你?” 郗超也在边上点头,心道段随这小子确实行事果敢,颇有大将之风,特别是还晓得分寸,知道完事了要来桓温这里请罪。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对着桓温进言道:“明公,听说百官俱已出城,正聚在朱雀门相迎。这建康风评到底怠慢不得,骁骑军。。。”他是见百姓惧怕骁骑军胡人,唯恐建康清流以此做文章。 桓温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想到建康百姓对胡人反应这般大,郗超的意见他还是听得进去的,于是开口道:“也罢,取我的令旗,骁骑军退出南篱门,驻扎城外。从石你不用出城,且随我入宫觐见皇上!” 段随拜谢。 。。。。。。 秦淮河横陈眼前,河水宽阔而清洌,清风徐过激荡起不小的波涛,远处可见舟船穿梭不停,好一派繁荣景象。只是今日朱雀桁(桁,浮桥)附近舟船都回避了,看着有些萧条,桥周亦无行人往来,只有一队队持戈甲士巡逻往复。 朱雀大桁横贯南北,勾连着建康城从南到北的中轴线。此刻大河南边的桥下倒是站满了人,一个个大袖翩翩,饰带层叠,更皆笼冠高耸,一眼即知乃是建康城中的贵人们到了。 桓温还朝,可把建康城里的一众达官贵人惊扰个不轻,皇帝司马奕吓得就要亲自出城相迎,好歹被百官所阻。此刻秦淮河畔,乃是由当朝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司马昱领着百官、宗室以及城中世族显贵,老老实实站在桥下翘首以盼。 桓温竟然率领五千西府精兵入了南篱门而来,消息传来,朱雀桁下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哗然。 不少与桓温有嫌隙的亲贵吓白了脸;时任侍中的谢安看了看身边的左卫将军王坦之和尚书左仆射王彪之(他两个可不是兄弟,前者属太原王家,后者则来自琅琊王家),三人一起摇头叹息;宗室里头,素来“清虚寡欲”的会稽王司马昱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武陵王司马晞与新蔡王司马晃则显得大为愤慨,跺着脚叫骂个不停,早有人在旁应和起来。仔细看去,应和的多是殷庾两家的子弟,他两家特别是殷家与桓氏不睦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