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命不该绝遇救星，城北破屋终相聚

    张泽领着五十名亲卫快马赶了一天至城门宵禁时才到西洲城，守城兵将乍然见着风樯阵马浩荡而来的冷面玄衣银甲镇北军，心下虽有诸多疑惑却还是连忙抱拳相迎。

    张泽出示了令牌率军进城直奔刺史府而去。

    西洲城做为青州最大的城池，青州刺史府自然而然便设在了西洲城。

    张泽把来意与梁刺史细细说完，又把早就画好的一沓姜宝的画像交给了他。梁刺史立刻命人在城墙上张贴重金悬赏令，又命衙役和守备军联合搜查。

    这一夜，西洲城全城戒严。

    张泽见梁刺史如此配合，暗暗松了口气，崩了一天的脸总算有了些温度：“多谢大人，大人辛苦了，大将军有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小公子。”

    “张都司客气，大将军为我大兴立下汗马功劳，刺史府定竭尽全力寻到小公子！”梁刺史垂着眼皮恭敬的说着，心内却暗自叫苦，这么些天过去了，孩子还在不在城内还另说啊！

    “今夜就辛苦大人和城内守军了，兄弟们赶路一天，稍事休息后便来换值。”随后他又命人在离城主府最近的地方包下了一间客栈命部下休息。

    姜窈与薛之贤赶到西洲城外时城门已宵禁，没有特令城门是绝不会私开的。

    姜窈看着高高的城墙与薛之贤对视一眼便打马来到城门下。

    “来者何人？城门宵禁，不得靠近，速速退去！”城墙上值夜的守城士兵大声喝问。

    月色下，高高的城墙犹如一道天堑。

    夜里无紧急军情城门不得擅自打开，姜窈虽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二人只得打马回头赶去城外的驿站。

    城北，依然是一个破旧的屋子，破旧的床板上躺着一个小孩，床边立着一个小女孩，另还有一位老妇人正在给床上的小童把脉，半响后她低声道：“暂且是保住了性命，能不能撑过今夜就看他的造化了。”

    老妇人衣着虽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灰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幽深纵横的皱纹让她本就不算慈祥的面容看起来更显狰狞。

    “婆婆，求您救救阿宝，阿宝好可怜！”小女孩跪在老妇人跟前哀求道。

    “他可怜，你呢？”老妇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跪在跟前的女孩幽幽的问道。

    “我，我也什么都没有了，阿宝就是我的meimei，他死了，又剩我一个人了！”小女孩喃喃自语。

    “哦？他是你meimei？呵呵，小丫头可没说实话！行了，你看着他吧，死活就听天由命吧！”老妇人说完便出了门。

    她原以为自己早就心硬如铁，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救下了那个孩子。

    也许是那个女孩子瘦弱的肩膀背着那孩子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无所畏惧的她吧，可惜，当年的一切都不在了。

    小女孩看着仿佛没有一点气息的阿宝，心里空落落的，她干脆爬上木板躺在阿宝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双目无神的盯着破旧的房顶瓮声瓮气的低声泣道：“阿宝，你不要死，我很害怕，你不是说要认我做jiejie，还要带我去找你娘亲吗？阿宝，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你救了我，我们再一起活下去好不好？阿宝…”

    凄凄切切的声音透过薄破的木板传入隔间，老妇人怔怔的盯着前方，耳朵里尽是小女孩低声呼唤“阿宝”的声音，那深切的低诉幽远炙热，仿佛能熨帖世间所有的坚硬和冰冷。

    她没有动，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一个声音“茜娘，等我回来…。”

    她没有等到他，一道圣旨便断送了她所有的前程和美梦。若不是她会易容躲过一劫，她也会和她嫡姐一样为避免被充入教坊司而悬梁自尽吧？她又想起替她赴死的大丫鬟，心内涌起无限的哀愁与怨恨。

    姜窈在城门解禁前便来到了城门外候着，等了约半个时辰城门才打开。薛之贤奔马而来看着她心疼的说道：“阿窈你怎的也不叫我？你可知，我，我多担心！”

    “抱歉之贤哥，我等不了了，进城吧！”姜窈说完便要进城，守城士兵看了路引严肃的问道：“进城所谓何事？”

    薛之贤直接说道：“我们是来找张都司的，他昨日先我们一步进城，今日我们来与他汇合。”

    守城士兵连忙把详情禀告了守城将官，守城将从城墙下来领着二人往刺史府去。

    张泽一早便得知连夜搜查的结果，没有找到人，他心里打鼓，连忙又命手下人亲自去寻。

    随后他亲自带人去问了这几日值守城门的士兵，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小男孩出去。

    这时守城将领领着姜薛二人来了，两人一脸风霜，张泽沉声道：“你二人怎么不在西平城候着？找到小公子我自会带去见将军。”

    他有些恼薛之贤先前拒绝向他透露夫人消息的事情。

    姜窈没有回话，连忙追问消息，听了张泽的话她更加心急，转身便出了门。

    薛之贤随后跟上，姜窈来到大街上，见街道上到处都是搜查的士兵，还有些明显是镇北军，如今自然不用再顾及打草惊蛇，相反阵势越大越好。城墙上贴着的悬赏令前虽有人围观，却都说没有见过。

    她想了半响，如果孩子是在西洲城丢的，守城兵丁把该寻的地方都寻过了，悬赏令也出了，却都没有结果。那只能是姜宝一开始就被易容了，但他既然又逃了却还是没人见过，便只能是出了什么变故，要么就是被别的什么人偷偷带出了城，要么便是躲在一些比较特殊的地方。

    姜窈忽然想起曾看过的一本话本野史，也不知是哪位秀才化名“无忧仙君”写了一本暗喻先帝的《风月帝君逍遥史》，主要讲的便是先帝在位期间干的那些荒唐事儿。

    其中第一章讲的便是先帝登基第二年，做了第一件令朝野震动的事，他下旨把得开国荣封的卫安伯府明家一百多口人发配边关圈禁，不仅发配了，还让明家沦为比最贫穷的平民百姓还不如的难民，每月发放少量的食物供明家人苟延残喘，所有人无赦令不得出。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地方不知是否还在？

    她想了想便找了一位小贩打听，果然还在，只不过有兵丁看守，外人无令不得进去。

    姜窈与薛之贤一合计，决定去城北看看，两人一路打听来到了城北。

    面前一条小河缓缓流淌，遥遥望去，河对岸果然有一片与西洲城格格不入的低矮破屋子，破屋后面有一块大的空地种满了皂角树，树后是高高的城墙，城墙上旌旗招展。

    巡城兵走过来拦下二人：“你们是何人？”

    薛之贤直接掏出张泽给的令牌：“我们是镇北大将军的人，现在想要去那里搜查。”

    二人对视一眼便放行了，如今官府对城北的监管比先帝在位时松懈了很多，只要那里的人不出来便可。兵丁们对那里最大的期盼便是希望那里的人“早点死绝”。

    姜窈心跳如雷，怀着无限的期盼快步走上晃荡的小木桥，薛之贤紧随其后。

    姜窈下桥后才发现这里不是一般的破，果然也只剩了些老弱病残。一个断了双腿的男人和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女人，几个走路都快把头低到地上去了的老太太，两个看着只有几岁却面黄肌瘦光着脚丫子的男孩，露出黝黑的小腿肚，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家禽，也没有垦地种菜。先帝果然是奔着让明家人死绝的目地去的。

    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一族人？

    姜窈略恍了会儿神便拦住了两个男孩，两个孩子却犹如惊弓之鸟般眼神警惕的看着二人。

    “你们好，我想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偷偷的进来？”姜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

    “狗都没有！”为首的男孩凶狠的说了一句便拉着另一个男孩飞快的跑了，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虽然是圈禁，但毕竟是住过一百多口人的地方，面积也不小。姜窈与薛之贤分头寻，姜窈朝着城墙方向走去，再往后的破屋子里都空空的，老旧的屋顶时不时掉下一块朽木发出轻微的吧嗒声。整个这一片地方好似就住了之前碰到的几人。

    姜窈整个人早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她想若再找不到阿宝她或许真的要倒下了。

    她一间一间的找过去，快走到头了还没有看见多余的人，她想或许明家人就剩那几个了，一百多口人就剩下那几个，真是太可怕了！

    她有些绝望，又加快了步伐，她要快点找完这里回去问问张泽有没有新的情况。

    “阿宝，你醒了阿宝，太好了！”

    姜窈正恍神，便听着一道惊喜又略带沙哑的稚嫩的声音传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按下狂跳的心支着耳朵听。

    “阿宝，我给你找吃的去！”女孩惊喜的声音再次传来。

    姜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刚跑到门口，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污的小女孩就跑了出来，见着姜窈她全身一哆嗦，显然吓得不轻，她握着拳头立在当场警惕的瞪着姜窈。

    姜窈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越过小女孩飞奔进屋，屋里破木板上躺着一个穿着破裙子脏兮兮的小孩，姜窈不用多看便知那是她的阿宝。

    “娘亲，是你吗？”听着脚步声，姜宝艰难的歪过头，随即发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姜窈霎时泪如雨下，心里又惊又喜，她扑到床前跪下嘶声喊了一句“阿宝！”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泪眼朦朦的抖着手摸了摸阿宝的脸，见他整个人气若游丝立刻起身轻柔的抱起了他便往外冲，嘴里只哽咽着说了句：“阿宝，别怕，娘亲带你回家…。”

    小女孩呆住了，面前的小哥哥明明是男子，怎会是阿宝的娘亲？这是骗子！

    “坏人，放下阿宝！”小女孩伸开双手视死如归的拦着姜窈。

    姜窈心里一暖，不待她说话，怀里小手紧抓着她前襟的阿宝艰难的扭过头微笑着看着小女孩低声说道：“甜jiejie，我娘亲来接我了……”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姜窈惊慌的大喊一声，哽咽着对小女孩说了一声“跟上”便飞快的朝外跑去。